姜莞出现在姜家门口时，已经是夜里两点半。

姜家门上没有录入她的人脸识别，姜莞没有钥匙，也没有钱，更没地方可以去。

领证前，她攒的所有钱都用来买盛岸那套小房子，领证后这三年，她没有工作也不敢出门，吃穿住用全部依赖周时宴。

手心向上的日子跟谁都不好过，尤其周时宴还坚定认为她是因为钱才当上的周太太，少有几次姜莞朝他伸手时，即便不抬头，姜莞也能看见自己那可怜的自尊，被狠狠的摔在地上跌得稀碎。

姜莞以为只要守着陪着周时宴，总有一天他能回忆起一切，重新来爱她。

现在才清楚，她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姜莞摁门铃，站在门口等了快一小时，佣人赵姨打着哈欠来开门。

“姜莞？你怎么来了？”

姜莞父母在她十三岁那年出车祸去世，大伯姜正武一家住进姜宅，接手姜家公司，在姜莞成年之前，公司倒闭，房产变更，姜莞身无分文，姜宅也不再是她的家。

“现在都几点了……”赵姨特别不耐烦，“来不及收拾客房了，免得把先生太太吵醒，今晚你先将就在老夫人屋里。”

姜莞拎着箱子，穿过偌大别墅客厅走廊，一直走到了院子里的平房门口。

平房不大，里外套间，即便姜莞进门时足够小心，里面还是传来了奶奶的声音，“小莞？”

姜莞眼眶一热，确认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后，扬起笑脸进门，“奶奶，我吵到你啦？”

奶奶盛品君胃癌，三年前开始恶化转移，这半年几乎瘫痪在床，只能没日没夜睡觉，日夜颠倒很容易被惊醒。

“小莞，你怎么大半夜来了？”里间堆满了各种医疗仪器，盛品君摘掉氧气罩，人很清醒，“今天不是你和小宴领证纪念日吗？你们吵架了？”

“没有，他怎么舍得跟我吵架？”姜莞坐在病床边，靠着盛品君的手臂撒娇，“我就是想你了。”

周时宴一次没在姜家出现过，但盛品君能从姜家人的态度里看出来，姜莞确实嫁得很好。

“你这孩子，前几天不是刚来看过我。”盛品君摸了摸姜莞的脑袋，“天天想我一个快死的老太婆有什么用？”

“奶奶才不会死。”姜莞在盛品君的手心里蹭了蹭，“奶奶会活一百五十岁。”

“那不成老妖怪了？”盛品君笑了笑，鼻饲管让她的嗓子又干又疼，但还是借着床头灯细细打量姜莞。

“小莞，真的没有受委屈吗？”

“当然没有。”姜莞鼻子发酸，却尽力保持放松的姿势，“周时宴很厉害的，谁敢给委屈让我受？我就是突然想奶奶了……”

想念盛品君以前给她冲的一碗碗红糖水。

“奶奶，睡觉吧，我困了。”

姜莞帮她带好氧气罩，静静依偎在身边，闻着盛品君身上消毒水混着淡淡的肥皂香，感受昏暗里的死亡，一点点抽走盛品君的生命力。

十三岁之后，她在姜宅里被变相囚禁，盛品君是唯一保护过她的人。

但盛品君病得越来越严重，有太多无能为力，就在姜莞绝望时，她遇见了周时宴，那个说爱她，会保护她一辈子的周时宴。

姜莞以为她只要乖点，努力一点，成长里缺少的那些爱和安全感，命运一定会通过周时宴弥补给她。

黑暗里，姜莞喃喃，“奶奶，别丢下我。”

姜莞就这么靠着盛品君一直到早上八点半，护工来收拾屋子检查仪器。

她没睡着，但监护仪滴答滴答轻响让她安心，佣人喊她去别墅吃早饭。

其他人还没起床，大伯姜正武打着领带从楼梯下来，在他心里，姜莞一直是那个寄宿在他家，吃喝全靠他的寄生虫，“姜莞来了？正好我有事和你说，周氏那笔医疗器械的订单，让周时宴漏给我做，还和之前谈过的价格，反正周家也不缺这点利润。”

姜正武把姜莞父母公司做倒闭之后，又在他自己名下开了个原样的公司，公司效益一般，但是这三年不知道搭上了哪棵大树，跟着水涨船高越做越大，现在连周氏的主意都敢打。

姜莞没什么表情，“我没在周氏上班。”

姜正武听这话，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没在周氏上班，周氏什么地方，扫地阿姨都是本科起步，你大学都没上过，要不是嫁给周时宴，你连周氏两个字都不配提。”

姜正武坐到餐桌边，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说话有多难听，“周时宴也真是的，我算他半个岳父，想去他公司见一面谈谈都难，姜莞你怎么当他老婆的？”

姜莞脸色很平静，“我和周时宴离婚了，以后要住回来。”

姜正武一愣，眼睛转了转，问，“周时宴赔给你多少钱？离婚冷静期过了？”

林晚星在周家老宅办归国宴的事情上了江北新闻头版，姜莞被周时宴扫地出门，姜正武一点不意外。

“把他赔给你的钱都转我卡上，免得你之后再嫁别人被惦记。”

“我没要钱。”姜莞自己倒了杯牛奶，直接摊牌。

姜正武咀嚼面包的动作停了，反应了一会，“什么意思？你连钱都不要？那你要什么？当三年免费鸡？周时宴给你的不会少，装什么清高？”

他不在乎姜莞到底过着什么样的婚姻，他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到这笔赔偿款。

姜莞不说话，慢慢喝完一整杯牛奶，品质一般，像兑水了。

周时宴虽然不爱她，但给她吃的用的住的都是顶级。

她寄人篱下整整五年，从姜正武手里学到最有用的本事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一定想办法让自己先吃饱。

姜正武表情从不相信的冷笑，到暴怒的涨红。

“哐当”一声！他夺过姜莞手里的牛奶杯，狠狠摔在地上！“你奶奶一天三万块的治疗费，你保不住周太太的位置，就等于也弄丢了我和周氏未来的合作！还假模假样连赔偿都不要，你爸妈短命死了，你觉得自己也没有赡养义务吗？”

姜莞撕了个小面包，边吃边说，“那也是你妈。”

姜正武越说越生气，姜莞冷淡的反应更是火上浇油，他直接从餐桌下掏出那根沾满姜莞鲜血的软鞭，指着姜莞，“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到周时宴身边死皮赖脸继续做周太太，要么我给你找离婚律师，分走周氏一半资产！”

这条鞭子在她身上留下无数疤痕，姜莞每次看见都会生理性恐惧，她咬住发抖的牙，抬眼直视姜正武，满脸倔强。

就在鞭子劈头盖脸落到姜莞身上时，门外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

赵姨看监控视频，语气有点迟疑。

“先生，好像是……周家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