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狼狈到家没多久，别墅响起门铃声。

周时宴的特助叫许明，确认姜莞在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太太，小周总喝醉了。”

定制加长版宾利停在别墅大门口，后排车窗没关，周时宴仰靠在全手工缝制的真皮座椅上，夜色和车内氛围灯混在一起，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周时宴有胃病，喝酒就会发作，但商务宴会难免推杯换盏，姜莞总会心疼，以前这种时候她早就迎上去，准备好所有常用的药彻夜陪伴。

许明等了会，姜莞还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提醒，“太太，您不和我一起去扶小周总吗？”

周时宴不耐烦的松领带，自己下车，“不用，谁知道她刚从哪张床上爬起来。”

姜莞僵在门口。

周时宴满身酒气，路过姜莞进门，凌厉讥诮，“不然怎么真怀孕？”

姜莞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夜风吹进门，她眼眶又热又疼，模糊里看着周时宴一步步走上楼进书房，试图从他背影里找到还是那个人的错觉。

三年前的周时宴，相信她，支持她，爱她如宝，三年后的周时宴，厌恶她，嫌弃她，说她是为了圆谎，随便和别人上床的荡妇，觉得她是因为周氏财产，用尽手段不离婚的心机拜金女。

可是当初和周时宴领证时，姜莞都不知道他是周氏集团继承人，她只知道自己有了家，有了爱人，还有平凡却美好未来等着她。

她和周时宴相恋三年，领证三年，三年又三年，像是变成了一场梦。

姜莞的东西很少，三年前用一个小箱子搬进来，现在她仍然是一个小箱子搬出去，除了简单的日用品，其他基本没变。

下楼时，餐厅开着灯，周时宴捂着胃，坐在椅子上翻药箱。

他不知道自己常吃哪种药，大概胃痉挛疼的很厉害，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衬衫卷在手肘上，露出青筋凸起的小手臂。

姜莞走进去，从药箱里熟练找出三种药，“先吃止痛的。”

周时宴盯着药，脸色好看了点，“今天老宅那边……”

他的话戛然而止，姜莞把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明天一早我们去民政局。”

周时宴这才看见姜莞脚边的行李箱，小小一个还是三年前搬进来的那只。

短暂的沉默里，他嗤笑一声，长长睫毛覆盖眼里阴影，整个人更加阴沉，“没完了？又换新招？知道假怀孕没人信，开始用离婚来威胁我？姜莞，你信不信，只要我想，离婚后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我不要钱。”姜莞站在餐桌对面，餐厅灯光把她整个人映衬的薄薄一片，唇色惨白，表情却很平静，“周时宴，我只要盛岸的那套小房子。”

那套房子是她和周时宴领证前一起买的，存放着她和周时宴所有美好回忆。

有一次周时宴胃疼，吃了好多药也不管用，她就灌了两个热水袋，一前一后贴在周时宴身上，紧紧抱着陪他熬，房子很小，热水袋很烫，那种温暖又安全的感觉，回忆起来好像就在昨天。

“不给。”周时宴回答的很干脆，亲手把那些回忆敲碎，“你没资格和我谈离婚条件。”

他抬起眼，幽深的眉眼静静盯着姜莞。

“姜莞，你耽误了我三年。”周时宴紧紧握着水杯，指尖因为用力变得惨白，“你用假怀孕骗我和你领证，车祸后我就算记不得你，但知道有个老婆后也一直在等你出现，结果你呢？让我看见了什么？”

周时宴一字一句陈述事实，“你和我大哥抱在一张病床上，你也根本没有怀孕。”

失忆醒来看见的，只有她的欺骗和背叛。

“我没有故意骗你，三年前我真的以为自己怀孕了。”姜莞咬着微微发抖的唇，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向周时宴解释。

姜莞身体不好，一直有月经不调的毛病，说好和周时宴领证当天，她胃不太舒服，算起来有大半年没有经期，阴差阳错的拿了抽屉里过期的验孕棒，才闹出这个假怀孕风波。

“我也不知道你还有个双胞胎大哥，才把大哥错认成你，而且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

姜莞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到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周时宴慢腾腾抠出止痛胶囊，滚动喉结咽下去，那双深邃又凌厉的眼睛里，说不出是消沉还是冷漠。

这三年里，姜莞向所有人解释过无数次，一次次，一句句，那些汹涌的委屈心酸，逐渐在周时宴这样的眼神里磨没了，最后只剩下辩解不清的绝望。

餐厅冷冰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周时宴手机里突然传出林晚星的声音。

“阿宴？找到胃药了吗？”

姜莞一愣，脑子里顿时轰轰然，难堪的狼狈包裹住她全身。

周时宴拿起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林晚星，语气有了温度，“嗯。”

林晚星叹了口气，软软的埋怨，“阿宴，你脾气和以前一样犟，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在乎你的人会心疼的，知道吗？”

“嗯，没事。”周时宴转了转手里的药盒，笑了笑。

林晚星听了全程，断断续续劝架，“三年前就劝过你，好好和她说，别对她发火，她是你老婆，也许她和大哥的事情真的是一场误会……”

姜莞麻木的站在餐桌对面，听着周时宴和林晚星一句句聊天，把她分割成无数怀有动机的碎片，直到两人挂断电话。

她心脏一缩一缩的疼，嘴张开几次，最后只是问他。

“周时宴，你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解释？”

领证那天，她和周时宴一起出车祸，周时宴重伤，她也是死里逃生，假怀孕和认错人，她可以解释的很清楚。

这三年里，她几乎不出门，没有社交更没有自我，周时宴在家时，她就围着转，周时宴不在家时，她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个人。

可还是会被他轻易怀疑对婚姻的忠诚。

是失忆后第一印象实在太差，还是……

“我不在乎什么是真相。”周时宴抽出一根香烟，夹在齿间，话说得很直白，“因为不爱，也没办法爱上你。”

一句话砸过来，姜莞猛地后退半步，扶着餐桌边椅子才勉强站直。

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因为不爱，所以厌恶她整整三年霸占周太太的名分纠缠不休，挡着他和林晚星这样的真爱复合。

比变心更难让人接受的是，他忘记了所有事情，可以名正言顺的翻脸不认账。

“所以三年前，你和林晚星就……”姜莞嗓子发干，在一起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时宴点烟，烟雾缭绕里轻轻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