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我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纾允混沌的脑海，并没有脑袋深处的记忆，反而带来一片空白与茫然。

林纾允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未知带来的恐惧让她的眉头立刻紧紧蹙起，像是本能地抗拒别人朝着她诉说的事实和记忆。

她很痛苦，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她却不敢相信。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些许距离，眼神里的戒备如同骤然竖起的透明屏障，清晰地将周清隔绝在外。

在她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她看到面前的女孩眼里那无尽的悲伤，刚才也是一样，哪怕面色镇静语气平和，她也依旧从那个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里感受到了痛苦。

那痛苦是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即便是她也都感受得如此真切，心好像也跟着痛了一般。这种尖锐的心疼突然席卷而来，速度快得让她猝不及防。林纾允面色一白，指尖死死攥着床单，布料被绞出深深的褶皱，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张了张嘴。

“女儿？”

林纾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记忆缺失与身体自我保护机制让她恐慌，可她却因为刚才那感同身受的悲伤，忍受着恐惧，努力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周清。

“你真的是我的女儿？”

周清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她不知道记忆全失的痛苦，但一个人忘却了所有，包括爱包括恨，甚至包括自己，那一定一定是一件很痛苦很难熬的事情。

尤其是在看到母亲眼里明明都是防备和警惕，却还是因为渴望知道一切，而选择面对的时候，让周清眼睛酸涩的厉害。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动了动嘴部的肌肉，让自己展露了一个乖巧的笑，

“是的，妈妈，我现在让张医生过来，你来问她好吗？”

因为身体的本能，林纾允控制不住的警惕、烦躁。然而，当她看到面对自己的防备与质疑时，面前的女孩依旧努力地对着她笑，这样的包容这样的‘被防备也没有关系’时，一种莫名的、尖锐的酸涩刺中了她。

源于林纾允本性善良而产生的愧疚，与她因生病而无法自控的戒备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无比。以至于看向周清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歉意。

“好。”

林纾允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在看到面前的女孩因为自己这声回答眼底燃起的星光的时候，她居然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周清察觉到母亲的情绪复杂，她将声音放到更加轻柔，

“没关系的，妈妈。”

“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周清想要伸手去碰林纾允的手，只是抬到半空，动作又顿住。

算了，慢慢来。

林纾允注意到这个动作，沉默不语，却不受控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将自己藏得很深。等做完这个动作，她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不敢去看周清的反应，而她的沉默显得格外沉重。

周清按下了病房的呼唤铃，因为今天的特殊，所以护士站在应了铃之后，直接去找了张医生，不出一分钟，张医生跟护士就出现在了病房。

“怎么了？”

张医生的语气有些着急，因为她知道自从上一次林纾允的病情转变后，林纾允不再记得周清，周清便没有出现在林纾允面前过，只在林纾允深睡时偷偷陪着。

现在林纾允醒了，等于是跟周清撞上了面。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张医生率先看向周清，只见周清给了她一个眼神。

张医生还没有就明白，只见林纾允瞬间就将身体坐得更直，看到较为熟悉的张医生，林纾允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声音急促。

“张医生，她是谁？”

按照以往的经验，张医生应该要说周清是她的一个好朋友。可是她已经感觉到了刚才的不对劲，所以下意识地又看向了周清。

一直关注张医生的林纾允看到她这下意识的反应，立马烦躁起来，声音拔高。

“你别看她！”

林纾允很怕，很怕自己唯一熟悉的人是在联合别人欺骗自己。这样的猜想，让林纾允面色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的肩膀。

见她这应激发言，张医生面色瞬间严肃起来，她上前将手搭在林纾允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让林纾允感知到她的存在，语气也十分严肃。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需要相信我好吗？我不会害你，这里的人都不会害你。”

张医生顿了一下，指着刚才因为担心而站了起来的周清。

“她也不会害你。”

张医生顿了一下，指着刚才因为担心而站了起来的周清。

“她也不会害你。”

林纾允急促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环抱自己的手仍未松开，她盯着张医生，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求证。

“那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以前你们都要瞒着我？！”

张医生感受到手下林纾允身体的微微颤抖，知道此刻任何含糊其辞都可能加剧她的恐慌。她也终于明白了刚才周清的那一个眼神。

“她是周清”

张医生的声音清晰而平稳。

“是你的女儿。”

从张医生这里得到了一样的答案，林纾允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又看向张医生身后的护士。

护士立马点头。

“是的，周小姐是你的女儿。”

林纾允的眼神亮了又暗。

“女儿？”

她喃喃重复。

目光在周清脸上急切地搜寻，试图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你真的是我的女儿？”

周清站在原地，左胸膛下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可还不等周清回应，林纾允突然双手抱住头，她开始质问她们。

“为什么你们以前都瞒着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每天面对医院里的气味，每天都陷在绝望的情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