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聿哪里听得进去，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有人害了他的稚鱼，害了他的孩子！他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带着一身煞气冲进了卧房所在的院子。

卧房里，沁儿正急得团团转，用温热的帕子给昏迷的江稚鱼擦拭额头的冷汗。看到裴延聿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吓得腿都软了：“相……相爷！”

裴延聿看都没看沁儿，几步冲到床边，看到江稚鱼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俯下身，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但还算平稳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一丝丝，但恐惧和愤怒丝毫未减。

“大夫呢？！怎么还没来？！”他猛地回头，对着门外咆哮，眼睛赤红。

“来了来了！相爷，大夫来了！”管家几乎是拖着两位气喘吁吁的老大夫冲了进来。

正是之前给江稚鱼诊出喜脉的孙大夫和王大夫。

“快！快看看夫人！”裴延聿立刻让开位置，声音嘶哑急切，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两位大夫也被裴延聿这骇人的气势惊到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上前。孙大夫先搭脉，凝神细察。王大夫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江稚鱼的面色和呼吸。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众人紧张的呼吸声。裴延聿死死盯着两位大夫的脸，仿佛要从他们脸上提前看出吉凶。

孙大夫诊完，眉头紧锁，示意王大夫再诊。王大夫诊脉的时间更长，神情也越来越凝重。过了一会儿，两位大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忧虑。

王大夫站起身，对着焦灼万分的裴延聿躬身道：“相爷，夫人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裴延聿的心猛地一沉，声音冷得像冰。

王大夫斟酌着词句：“夫人脉象弦细而弱，沉取无力，尤以关尺为甚。此乃忧思过度，肝气郁结，耗伤心脾，致使气血两虚，心神失养之象。”

“加之夫人孕初体虚，本就不足的气血难以供养自身及胎儿，故而虚阳上浮，清窍失养，这才骤然晕厥。”

裴延聿听得心头发紧，急声问道：“那腹中胎儿……”

“胎儿脉象虽弱，但根基尚在，暂无大碍。”孙大夫连忙补充道，“只是夫人心绪郁结过甚，长此以往，恐非胎儿之福，亦大损母体根本啊！”

“相爷，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这郁结在心，非汤药之力所能全解，还需……宽心静养，解开心结才是上策。”

忧思过度……肝气郁结……耗伤心脾……

大夫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裴延聿心上。不是被人下毒暗害，也不是那几个女人做了什么，而是……忧思过度？心结？这心结……是什么？除了他，还能是什么？

他猛地想起这几日自己刻意的冷漠和疏离，想起那日他愤怒的质问和拂袖而去……巨大的懊悔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以为深夜的陪伴能弥补，却不知白日的冰冷疏远，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他竟亲手将她推到了如此境地！

就在这时，被裴延聿派去抓人的侍卫回来了，有些狼狈地回禀：“相爷，那……那三位姑娘，属下找到时，她们都在各自家中，并无异动。管家……管家当时是按您的吩咐，将她们好生送回的，还……还给了些压惊的银子。她们……似乎吓得不轻，不像……不像有胆量做手脚。”

侍卫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裴延聿心中的怒火和猜疑。原来……是他冤枉了人。原来，真正伤她至深的，一直是他自己。

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无尽的悔意：“知道了。你们……做得对。去库房，每人再支十两银子，算是……相府给她们的补偿，让她们安心过日子去吧。”

“是。”侍卫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裴延聿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沁儿在门外守着。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看着江稚鱼苍白脆弱的面容，心如刀绞。他缓缓在床沿坐下，小心翼翼地执起她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

“稚鱼……”他低声唤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自责，“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不好……”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手背，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连日来的愤怒、猜疑、冷战，在此刻都化作了无尽的悔恨和心疼。

他守在这里，寸步不离，用温热的毛巾一遍遍为她擦拭额头和手心，低声在她耳边说着话，哪怕她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在参汤和安神汤药的作用下，江稚鱼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了守在床边的人。

是裴延聿。他的样子……好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布满红血丝，那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浓烈的担忧和……痛楚？

“延……聿？”她声音微弱沙哑，带着刚醒来的迷茫。

“我在！稚鱼，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裴延聿立刻俯身靠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江稚鱼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浑身依旧乏力，但那股眩晕恶心感已经消失了。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心里那点委屈又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

“对不起……”裴延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自责，

“稚鱼，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置气，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更不该……丢下你一个人。是我混蛋，是我小心眼儿，让你受委屈了，让你……忧思成疾。”

他看着她，眼神真挚而痛悔：“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再把事情闷在心里，别再……这样吓我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