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聿猛地转身面向御座，斩钉截铁：“皇上！将士血战之功，不容窃取！女子报国之心，不容轻侮！陈郡主之功，是她在硝烟中殚精竭虑，险死还生换来的！这功劳，旁人配不上。”

“配不上”三字如惊雷劈在裴砚关头顶，劈得裴镇山身形一晃，老脸由青转白，指着裴延聿的手指剧烈颤抖：“逆……逆子！你……你竟敢污蔑你弟弟！污蔑裴氏门楣！”

他气得喘不上气。“砚关定是遭人构陷！定是你嫉恨……”

“够了！”

一声威严沉冷的低喝压下咆哮。

龙椅上，成嘉帝开口。面沉似水，眼神锐利如电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裴延聿身上。

裴镇山如同被掐住脖子，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裴卿所言，朕信。”

皇帝声音不高，却定鼎乾坤：“北疆战报，事无巨细，朕皆过目。裴砚关延误军机，证据确凿，裴元帅处置得当。”

他用了元帅身份，堵死狡辩之路。

皇帝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裴砚关，带着审视失望：“裴砚关，你父爱子心切，朕体谅一二。然军国大事，岂容儿戏？怯战畏敌，非将门子弟所为！更遑论贪天之功？此念，当戒！”

裴砚关只觉寒气冻结四肢，瘫软在席。

成嘉帝不再看他，朗声宣布：“陈圆圆研制火药，破城擒酋，功在社稷！此功，无人可代！传朕旨意——”

内侍总管躬身待命。

“其一，擢升陈圆圆为‘天工院’掌院学士，秩比三品！待其伤愈回京，即刻领职，专司火药及新式军械研制！”

“所需工匠、物料、场地，兵部、工部协同督办！其二，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京郊皇庄一座！其三，着太医院院判率御医，携宫中珍药，即日启程前往军中别院，为陈郡主诊治！所需一切，宫内支取！”

旨意石破天惊！“天工院掌院学士”！秩比三品，专司火药军械，实权地位。

皇帝用最直接方式，扇了“女子不可干政”一记耳光！太医院派遣，彰显恩宠重视。

裴镇山身体一晃，脸色灰败如土。算盘彻底粉碎！暴露次子无能，更让皇帝观感降至冰点。他喉头腥甜，强咽回去。

“臣……”他艰难撩袍跪倒，额头触地，声音干涩嘶哑。“谢…皇上隆恩！皇上圣明烛照，赏罚分明，老臣…心悦诚服！”字字带血。

太子李建手中酒杯无声捏紧，指节泛白。

皇上这次，明显是要提拔所有姓裴的人。

那将他这太子的地位置于何处？

大殿气氛诡异沉凝。喧嚣赞叹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成嘉帝目光扫过下方，眼底深处冷意让重臣心凛。事情未结束。

皇帝声音再起，更添沉肃：“裴爱卿北疆大捷，可喜。然此战之中，亦有魑魅魍魉，行径卑劣，险些陷将士于死地，坏社稷大事！此等罪孽，天理难容！”

话音未落，侧门轰然洞开！

沉重铁链拖曳金砖，刺耳瘆人。两队殿前武士挟森冷煞气鱼贯而入。中间押着一人，残破军甲，头发散乱，污血尘土满面，唯双眼死灰绝望。手脚镣铐沉重，步履蹒跚。

“嘶——”殿内抽气声起。

武将席上，顾云霆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身影，绝不会认错！冰冷怒意炸开！就是他！军中毒蛇！

“押上来！”皇帝声音冰冷。

武士一推，犯人噗通跪倒御阶下，铁链哗哗作响，抖如筛糠。

成嘉帝居高临下，目光如寒冰：“抬起头来！”

武士揪住头发，迫使他仰起血污惊恐的脸。灯火下，面容暴露，武将席惊呼！

“奋威营副将，赵骞？！”

“他犯了何事？”

顾云霆身边将领霍然变色。

皇帝声音如九幽传来：“罪将赵骞！尔不思报国，反生豺狼之心！北疆战酣，顾将军浴血阻敌飞鹰涧！尔竟暗中通敌，传递军情！更丧心病狂，于粮草中纵火！”

“火烧粮草”如惊雷炸响。

北疆前线，粮草是命脉，所有人都回忆起那夜大火的惨重。

皇帝声音含滔天怒：“若非押运官警觉扑救，损失惨重！北疆数万大军，将因尔陷入断粮绝境！顾将军所部，将困死飞鹰涧！尔此举，等同叛国！等同屠戮袍泽！其心可诛！其罪当灭！”

赵骞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瘫软哀嚎：“皇上饶命！罪将一时糊涂，受人蒙蔽，开恩啊……” 徒劳以头抢地。

“受人蒙蔽？”

成嘉帝冷笑刺骨。“尔统兵多年，岂不知粮草之重？岂不知后果？尔分明嫉恨顾将军军功，因私怨欲置其死地！”

“飞鹰涧若破，北疆门户洞开，多少城池陷落？多少百姓流离？尔之罪，百死莫赎！”

质问如重锤，砸得赵骞哑口，只剩绝望呜咽。

成嘉帝不再看他，目光扫过群臣，尤其勋贵武将席，带着审视警告。在太子发白脸上停留一瞬。

“罪将赵骞！”皇帝声音拔高，如神祇宣判。“通敌叛国，火烧军粮，谋害主将，坏社稷根基！罪证确凿！按《周律》，谋叛大逆，罪当——诛九族！”

“诛九族”三字，如三柄无形铡刀，带着血腥森然落下！

“啊——！！！”

赵骞凄厉惨嚎，昏死过去。

殿内死寂。彻骨寒意升起。

诛九族！最残酷刑罚，震慑远超惩罚，警告所有心怀不轨者！

“皇上圣明！”裴延聿第一个躬身，声音沉凝。顾云霆霍然起身单膝跪地：“末将顾云霆，叩谢皇上为枉死将士百姓伸张天理！皇上圣明！”

“皇上圣明！”越来越多武将文臣躬身，声浪响彻。敬畏、拥护、后怕、愤怒交织。

成嘉帝微微颔首，抬手示意拖走赵骞。

“拖下去！交由三司会审，核实罪证，昭告天下，明正典刑！”

旨意冷酷清晰。

沉重铁链声再起，如死亡丧钟，伴随赵骞被拖离身影消失。余韵萦绕耳边。

裴延聿长袖下的手，悄无声息的握住江稚鱼，示意她安心。

江稚鱼却远比他离开时坚韧，眼中竟无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