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群废物！”他烦躁地摔碎了手中的茶杯，对着跪了一地的侍从怒吼，“连匹马都看不住！连盏灯都护不好！本宫养你们何用？！”

“殿下息怒！”总管太监抖如筛糠，“奴婢……奴婢这就去请乌姆婆婆！请婆婆为殿下祈福禳灾！”

听到“乌姆婆婆”四个字，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随即又被更深的烦躁取代：“快去！快去请！本宫倒要问问，这护身符……怎会自燃？！”

佛堂内，烛火幽暗，异域神像在摇曳的光影下更显狰狞可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黑色线香气味。

乌姆婆婆依旧裹在那身绣满诡异符文的黑袍里，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指捻动着几颗不知是什么动物骨头磨制的黑色念珠。

听完总管太监语无伦次的描述，她那双亮得瘆人的鬼火眼在兜帽的阴影下闪了闪，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

“桀桀桀……太子殿下莫慌。此非意外，乃邪祟作怪，缠上了殿下。”

“邪祟？”太子李建脸色更加难看，“婆婆不是说，有神符护体……”

“神符护体，不假。”

乌姆婆婆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秘感。

“然殿下近日……杀气过重，怨念缠身。三皇子下落不明，其怨气未散；北疆裴延聿稳如磐石，其势已成；更有那不识抬举的勋贵，离心离德……此种种怨念戾气，皆成无形邪祟，汇聚于殿下紫微帝星之侧，形成冲煞！”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太子：“殿下夜间出行，恐是冲撞了这些怨气所化的‘阴煞’，故而才有此连连灾厄！那符箓自燃一角，正是神符感应到强大邪祟冲击，自行化解之兆！若非神符护持，殿下此刻，恐非仅仅受惊如此简单了！”

太子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那句“恐非仅仅受惊如此简单”，更是让他后背发凉。他急忙问道：“婆婆！那该如何是好？请婆婆施展神通，为本宫驱除邪祟！”

乌姆婆婆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邪祟凶猛，寻常祈福禳灾已难奏效。需以‘神血’为引，绘制‘护身神符’于殿下龙体之上，引动神尊之力，方能彻底镇压邪祟，保殿下龙体安康，气运昌隆！”

“神血？”太子一愣。

“正是那至纯至阳的处子心头精血！”

乌姆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狂热，“老身已感应到，还需三名纯阴处子之血，方能调和殿下紫微之气，压制阴煞！请殿下速速寻来！”

太子眉头紧锁。之前府中侍妾已“供出”一空，如今又要处子……而且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但想到那接二连三的“意外”和符箓自燃的诡异，再想到那可怕的“阴煞”，他对乌姆婆婆的话已信了八九分。权势与性命面前，几个女子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好！本宫即刻命人去寻！”太子咬牙应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慢。”乌姆婆婆却又开口，“寻人之事，殿下需秘密进行，不可张扬。另外，绘制神符，需在子夜时分，神尊法力最强之时。请殿下沐浴更衣，屏退左右，独自来此。

老身需以神血为墨，在殿下心口、后背、四肢，绘下神符真言！此符需在殿下身上留存三日，期间不可沐浴，不可沾染污秽，否则前功尽弃，反遭邪祟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听着那“不可沐浴”、“留存三日”的要求，眉头皱得更紧。但一想到能彻底驱除邪祟，保自己平安顺遂，这点“不便”又算得了什么？

“本宫……明白！一切依婆婆所言！”

三日后，大朝会。

金銮殿内，庄严肃穆。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鸦雀无声。成嘉帝端坐龙椅，面容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深沉的忧虑，目光扫过下方。

当太子李建身着明黄色储君蟒袍，在內侍的引导下步入大殿时，一股极其怪异的氛围瞬间在百官中弥漫开来。

太子依旧保持着储君的威仪，昂首挺胸。但细看之下，他的脸色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隐隐的狂躁。

更令人惊疑不定的是，随着他一步步走上御阶，靠近龙椅下的位置，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浓烈刺鼻的气味，如同跗骨之蛆般扩散开来！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浓烈的、带着奇异甜腻感的熏香，试图掩盖着什么。但这掩盖极其拙劣，反而如同欲盖弥彰的遮羞布。

透过那层甜腻，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带着铁锈腥气的血腥味，顽强地、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这血腥味并非新鲜血液的腥甜，而是一种……仿佛沉淀了许久、混合了腐败药草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动物腺体分泌物的恶臭！

如同陈年污血混着药渣，在闷热里捂馊了三天三夜！

靠近前排的几位老臣，首当其冲。户部尚书第一个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用宽大的袍袖掩住口鼻，眉头紧锁。

吏部尚书更是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当场失仪。兵部尚书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锐利如刀地在太子身上扫视。

这股气味如同瘟疫般无声地蔓延。后排的官员虽然距离稍远，但那混合着浓香的血腥恶臭如同无形的毒瘴，无孔不入。低低的、压抑的抽气声和咳嗽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此起彼伏。

无数道目光，或惊疑、或厌恶、或恐惧、或探究，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尖，无声地刺向御阶之下的太子！

太子李建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他强忍着巨大的不适，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那浓烈的气味如同一个无形的、散发着恶臭的光环，将他牢牢笼罩。

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刺痒难耐，那绘制在身上的“神符”似乎正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混合着血腥和药草的恶臭，让他心烦意乱，头晕目眩。

他不敢有大动作，生怕那恶臭更加浓烈，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忍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令他如芒在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