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魏勇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看到张晋进来，他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谈成了？”

“嗯，谈妥了，明天交易。”张晋回答得简单明了。

他走到自己的背包前，拉开拉链，开始收拾里面的东西。

动作麻利，有条不紊。

魏勇见状，也赶紧手忙脚乱地跟着收拾自己的行李。

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心里都清楚得很。

这五十万一拿到手，必须立刻离开魔都。

这个地方，是非多，不能久留。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还带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张晋就一个人出了招待所。

他在街边一个卖劳保用品的小摊子上停了下来。

挑拣了一番。

买了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深色墨镜。

买了一沓一次性的医用口罩。

还买了一件颜色深沉、款式老旧的深灰色风衣。

回到招待所，他把这些东西往魏勇面前一扔。

“换上。”

魏勇看着床上的墨镜、口罩和风衣，愣了一下。

“这……这是干啥？”

“让你换就换，哪那么多废话。”张晋没好气地说。

魏勇哦了一声，拿起那件风衣抖了抖，一股子樟脑丸味。

他不太情愿地开始往身上套。

时间慢慢接近上午十点。

张晋看了看手表，再次走出招待所，来到外面的公用电话亭。

还是那个绿色的铁皮盒子。

他拨通了杨先生留下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杨先生，地点定在静安派出所门口。十点半，准时到。”

电话那头传来杨先生明显有些意外的声音。

“派出所门口？”

这地点选得……有点出人意料。

“对，没错，静安派出所门口。”张晋确认道，语气不容置疑。

挂了电话。

张晋回到房间，魏勇已经穿戴整齐。

墨镜架在鼻梁上，口罩捂着嘴巴，宽大的风衣套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像个偷地雷的。

“走吧。”张晋拿起自己的背包。

两人离开了招待所。

他们没有直接去派出所门口，而是提前到达了附近。

找了个街对面能观察到全局的巷子口阴影处。

张晋靠着墙，点燃一支烟。

魏勇在他旁边搓着手，显得有些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点二十五分。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静安派出所门口不远处的路边。

车门打开，杨先生从后座下来。

他今天没穿风衣，换了一身深色的西装，但依旧戴着帽子。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年轻人，寸头，眼神锐利，身体站得笔直，看起来很精干，像是练家子。

张晋掐灭了烟头，用脚碾了碾。

他拍了拍魏勇的肩膀。

然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递给魏勇。

“六百股认购证，都在这里面了，我点过的。”

“你过去交易。记住，钱货两清，少说话，别东张西望。”

魏勇接过纸袋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纸袋不重，但感觉有千斤。

他戴着墨镜和口罩，宽大的风衣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罩住了。

“张晋……”魏勇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地传出来。

“要不，还是你去吧？我……我有点……”

“有点什么？怕？”张晋瞥了他一眼。

“让你去就去。光天化日，派出所门口，能出什么岔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了钱就走，简单得很。”

“再说了，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点什么情况，我在这边看着，还能想办法接应你。”

“要是换了你去交易，我被堵了，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救我？靠你这身打扮吓唬人？”

魏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不吭声了。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遮住眉眼。

然后，他拿着牛皮纸袋，迈开步子，朝着杨先生的方向走去。

步伐有点僵硬，但还算坚定。

张晋看着魏勇的背影，穿过马路，走向那辆黑色的桑塔纳。

他自己则没有停留，转身，快步走进了旁边的一条更深的小巷。

魏勇走到杨先生面前。

杨先生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活像个移动包裹的人，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打扮，未免也太……刻意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是来交易的。”魏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还是有点发飘。

杨先生没说话，只是朝旁边使了个眼色。

那个黑夹克的年轻人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

魏勇把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年轻人接过纸袋，没有立刻交给杨先生，而是当场打开。

他拿出里面一沓沓的认购证，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来。

一张一张地翻看，对着光线，检查水印和编号，动作非常专业和认真。

气氛有些凝滞。

魏勇站在原地，手心有点冒汗。

他能感觉到杨先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

几分钟后，那个黑夹克年轻人检查完毕，朝着杨先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杨先生这才对着站在车边的另一个人示意了一下。

那人立刻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过来，递到魏勇面前。

“五十万现金，你点一点。”杨先生终于开口说话了。

魏勇接过公文包。

入手沉甸甸的，压得他手臂往下一沉。

他拉开公文包的拉链。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崭新钞票，九一年的蓝色钞票，散发着油墨的特殊香味。

全是连号的新钞。

魏勇只是数了一共五十摞，并没有真的去数每一张。

这种场合，他也没胆子一张张数。

他迅速拉上拉链，将公文包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他对着杨先生点了点头，没说话。

转身，快步朝着静安派出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几乎是小跑。

但他并没有直接跑进派出所。

而是在快到门口的时候，猛地一拐弯，闪身进了旁边的公共卫生间。

杨先生和他的手下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魏勇的背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口。

黑夹克年轻人低声问杨先生：“杨先生，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杨先生摆了摆手：“不用，随他去。”

大约一分钟后。

公共卫生间的门被推开。

魏勇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是那个沉甸甸的黑色公文包。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依旧戴着墨镜和口罩。

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到路边。

伸手拦了一辆路过的黄色出租车。

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出租车很快启动，汇入车流，消失在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