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对魏勇说：“走了。”

两人迈出夜玫瑰酒吧。霓虹的光影在他们身后迅速退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拉上了幕布。

街道比酒吧内部安静了许多，只有两人规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面敲打出单调的节拍。

魏勇跟在张晋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旋转门，里面依旧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没走出多远，张晋的步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眼角余光扫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身后。

张晋心头一紧。酒吧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人为何单单跟着他们？是随机找的目标，正好撞上了自己和魏勇？还是他买一千六百股【兴业股票】的事，走漏了风声？若是后者，情况就棘手了。他得立刻计划离开魔都。但直接逃走，不是最好的选择，那等于不打自招。必须先弄清楚对方的来路，是敌是友，图财还是图别的。

张晋带着魏勇，状似无意地拐进旁边一条漆黑的小巷。巷子口堆着几个破烂的箩筐，散发着一股子馊味。

“张哥，这……”魏勇刚想张口，这巷子黑灯瞎火的，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张晋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魏勇马上闭嘴，心领神会，神经也跟着绷紧了。他紧随张晋身后，踏入巷子。巷内堆放着一些废弃物，散发出潮湿的霉味，脚下黏糊糊的，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

几乎在他们身影消失在巷口的瞬间，一阵略显仓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那道人影刚刚拐进巷子，似乎还没来得及适应里面的黑暗，更别提看清巷内的情况。

魏勇猛地向前一步，他憋着一口气，动作干净利落，像头捕食的猎豹。手臂探出，蒲扇般的大手准确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将其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人影撞上墙面，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谁派你来的？跟着我们想干什么？”魏勇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在码头上练出来的狠劲，手臂的力量又加了几分，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这时，借着巷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张晋和魏勇才看清被制住的人。

是个女孩。

年纪约莫二十岁，可能还不到。穿着一件并不算亮眼的裙子，服装不如酒吧里那些漂亮的女孩时髦。但是现在近距离看的话，张晋倒是发现这女孩其实挺漂亮的。只是此时脸上带着未褪的惊慌，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

女孩显然被吓到了，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声音发着颤：“别，别动手！我……我没有恶意！”

魏勇一愣，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些。他原以为是个不长眼的蟊贼，没想到是个小姑娘。他看了张晋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女孩急忙解释自己的行为，语速很快，生怕慢了半拍又挨揍：“我……我猜到两位先生手里肯定有股票，所以……所以才跟过来想问问。”她顿了顿，似乎在鼓足勇气，“看两位需不需要专门的投资经理。我是职业的，可以帮你们打理投资，让钱生钱！真的！”

张晋的眉头微微蹙起，打量着这个女孩。瘦弱，但眼神里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执拗。

“你找错人了。”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们没有股票。”

女孩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因害怕而显得有些扭曲，嘴角抽动着：“不会错的，先生。我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

“哦？”张晋不置可否。

“自从【兴业股票】停止公开销售之后，你们几乎每晚都来这家夜玫瑰酒吧。”女孩像是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但你们从不主动打听谁手上有票，也不参与场内的任何娱乐，连酒水也点得很少，从来不多喝。每天只是坐在角落，听其他人谈论股票的消息，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这种行为模式，非常不寻常。只有手里握着大量股票，并且密切关注行情动态的人，才会是这个样子。不可能是其他情况，比如单纯来喝酒消遣的，或者来打探消息准备入手的，都不会像你们这样。”

张晋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确实疏忽了。这些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举动，竟然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女孩，观察力竟如此细致入微。单凭这些细节，就推断出他们持有股票的事实。这丫头，是个人才，或者说，是个麻烦。

看来，想要完全否认，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选择性地承认一部分，同时隐藏更核心的信息。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我们手里的确有一点，不多，一百股。”他瞥了女孩一眼，“不过，我们暂时没有出售的打算，也没有考虑进行其他投资。”

女孩轻轻地摇了摇头，辫梢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她的语气异常笃定：“先生，您不用骗我。”

“之前在酒吧里，这位大哥，”她偷偷瞄了一眼还板着脸的魏勇，“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让您买下那个用身体换股票的女人。您当时虽然没有同意那笔交易，但是您的下意识反应，并没有否认自己拥有足够的股票去完成那样一笔‘购买’。”

张晋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居然是这时候露出了破绽。

魏勇的脸腾地红了，他没想到自己当时一句无心之言，竟然成了人家分析的论据。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却被张晋一个眼神制止了。

女孩继续说道：“所以我推测，您手里至少持有五百份【兴业股票】的认购凭证。甚至可能更多！”

张晋再次否认：“没有那么多。”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然而，女孩眼神中的坚持，表明她完全不相信他的说辞。她像是认定了这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