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眼神一沉，猛地回头，准备将小女孩抱离尸堆，可她却在这时——

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小小的、冰凉的手指，一瞬间像钩子似的，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根本掰不开。

“放手。”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压迫感。

可那孩子就像没听见似的，脑袋一歪，瘦骨嶙峋的肩膀轻轻一缩，整个人竟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小的身体却死死缠住他，像极了——

死人死前那种不肯放手的执念。

“哥——”

陆千秋在门口喊了一声，脸色已经变了，“你那孩子她眼神不对！你快看她眼睛！”

黎州低头。

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干净得不正常，没有一点儿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不像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更像是个空壳子……被什么东西寄着。

“正国！”黎州没回头，只低声开口。

“来了。”李正国立刻掏出鬼铃，一手甩出，铜铃铛一抖——“叮铃铃铃——”

声音不急不缓，却像针一样扎进人耳里。

可那孩子却像完全听不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那尸堆底下，那具刚才嘴巴动了动的尸体，这会儿忽然“咔”的一声，扭了脖子。

不是转，而是硬生生地“掰”过来，头皮贴着骨头咯啦啦作响。

它没有眼珠，两个空洞洞的黑眼眶直勾勾盯着黎州怀里的孩子，然后——

笑了。

干瘪的嘴角龟裂，一点点裂开，拉到耳根，像被缝线绷开的破布娃娃。

“哎呀我草！”陆千秋骂了一句，腿下意识往后蹬，“这也太他妈阴了吧？”

“别动。”悟能却在这时出声了，声音轻，却像钟磬，“屋里有东西起了……这不是单纯的死尸作祟。”

“我知道。”黎州低声回，怀里的小女孩正僵着身体，像被什么看穿了秘密，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还盯着那具尸体的方向。

而那尸体，忽然一口气猛地吸了进去，胸膛竟缓缓起伏了两下。

“它要爬起来了。”李正国鬼铃再抖，额头隐隐出汗，“这尸，不是普通的……是死了被养的，阴煞灌体，怕是被钉在这儿当镇煞的。它要起来，那这屋子……”

苏夏冷声：“就不是人能站的地方了。”

话音刚落，那具尸体“啪”地一声坐起！

整堆尸山剧烈震动，一块腐骨翻滚下来，砸在地上碎成粉。

孩子猛地一颤，忽然张嘴发出一声极低的哭腔——

没有声音，却像一把钝刀子割在耳边，黎州顿时皱起眉，体内灵力运转，抬手直接封了她的喉咙周边穴位。

“你不能叫。”他低声，“一叫，你就真不是人了。”

孩子睁大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颤了一下，却没有挣扎。

她的手仍旧抓着黎州的手，一寸不松，像她不信别人，只信他一个。

“她是阵眼……但那玩意儿才是看门的。”李正国盯着那具“醒尸”，声音低得像压在骨缝里，“它的魂，和阵绑一块了。”

悟能手指结印，拂尘一挥，一道佛光扩散出去，却在尸堆前像撞上什么东西一样，“啪”地一声破裂，四散飞灰。

“有结界。”他沉声，“不是普通结界，是……愿力死结。”

“什么玩意？”陆千秋听到“愿力”两个字就发毛，“你说这是个死尸的愿？”

“愿力死结，”悟能低声道，“是有人死前，把念头强行拽成愿，愿没破，魂就锁不散。”

“……它想守这孩子。”黎州眼神沉沉，像是把所有线都串到一处，“不让她走。”

尸体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像个干裂的陶俑，嘴角的血已经滴进了地砖缝里，一点点渗透进去。

孩子却忽然动了。

她伸出手，攥住了黎州的衣角，指尖发白，却用尽了力气。

像是在请求，又像是在求生。

“她想跟我们走。”黎州低声道。

“她不能走。”李正国声音立刻冷了下来，毫不留情，“阵没破，魂没清，阴阳交错，你带她出去，她是活不了的。”

“她自己知道。”苏夏看着那孩子，眉头紧皱，“你看她眼神，她不是单纯想逃命，她是认定了你。”

“认定我做什么？”黎州皱眉，眼神仍旧沉着，“我像她亲爹？”

“你比她爹命硬。”陆千秋在后头挤出一句，“她爹尸都裂了，她还在你怀里活着呢。”

悟能手中拂尘轻摆，语气平缓却藏着锐意：“这孩子魂不全，识念残，你抱着她，她才有一缕人气可沾。离了你，她怕是就散了。”

“那不是更该走？”苏夏低声反问，“留下来，她是活祭，出去至少还有个赌。”

“你说得轻巧。”李正国脸色难看，铜铃已经攥紧，“你以为她真是普通孩子？那愿力结界，是以她为心，她走一步，整座阵都会往外扯。村口那磨坊，你还记得？你以为那是邪祟？那是——压阵的。”

“那现在呢？”黎州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看着李正国，“你想留她在这儿？”

李正国一噎，脸上有一丝挣扎。

而那孩子忽然又动了动——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屋外的方向，然后又笨拙地比了个“口”的手势。

陆千秋皱起眉：“她……想说话？”

“她说不出。”悟能念诵佛号，“喉咙是生封的，不是天生哑，是被封口术断了语脉，怕她泄阵。”

“真他妈狠。”陆千秋忍不住低骂一句，“这帮人下手不是人干的。”

“没人说这是人干的。”黎州沉声道。

他低头看着那孩子，小女孩紧紧拉着他的袖子，像只小动物，在尸堆里挣扎过之后，唯一找到的依靠就是眼前这个冷着脸的男人。

“你要跟我们走，是吗？”黎州声音放缓了一点。

孩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把头靠在他胸口，呼吸像猫一样细。

这时候——

“啪嗒。”

屋内角落忽然掉下了一块东西。

众人齐齐转头。

那是个……黑色的牌位。

没名没字，只有一团模糊不清的印痕，像是火烙上去之后，又被水泡过，模糊得只剩下一点红印。

“这是……封灵牌？”李正国声音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