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能呼吸有些乱了。他僵在那里，脸色难看得近乎灰白：“它在学我……它在复制我。”

“不是复制，”李正国沉声开口，“是在替换。”

这句话像是把几人从脚底凉到了头皮。

“你什么意思？”陆千秋嘴唇都有点抖。

李正国一字一句：“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它长得还不像悟能，现在，它变了。这不是我们在变神像，是神像……在变成我们。”

“它记住了我们。”黎州接了他的话，嗓音低得像是从喉咙深处刮出来的，“不只是外形。是记忆，是存在。我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它们就越清楚我们是谁。”

悟能嘴角抽了一下，忽然退后一步，像是终于承受不住那种诡异的逼视感。他盯着那尊神像，嘴里低低念了一句佛号，可声音却不再稳重，而是透着一种撕裂般的焦灼：“南无……阿弥……托佛……”

他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声音发干：“我……我能感觉到它。它在看我，它在想着我。”

“操！”陆千秋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一把拉过悟能，“别看了，别让它钻进你脑子里！”

“千秋！”黎州忽然出声，“别让他退！”

“什么？”

“别让他离开那尊神像！”

“你说啥呢？你疯了吧？”陆千秋皱眉，声音也拔高了，“他要被那玩意盯疯了还不能退？”

“你退一步，它就前进一步。”黎州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没看出来吗？这神像是在同步。你怎么动，它就怎么变！”

众人一震。

悟能已经跌坐在地，他瞪大了眼，盯着那尊神像，嘴角轻轻抖了一下。

——神像也动了。

不是身体动，而是表情——那嘴角，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轻轻地翘了一点点，仿佛在模仿悟能那一下抽搐的嘴角。

“我操你大爷！”陆千秋头皮炸开，猛地把悟能一把拉了起来，“不行，我们得走了！现在就走！”

“去哪？”李正国声音冷得像冰，“回头就是神像墙，你要走，是往哪走？”

陆千秋愣了一下，整个人像被一瓢冷水泼了脑门。他猛然转头，看向那道新撬开的裂缝。

“进去。”黎州已经拔出手电，率先迈进去，“这是个封闭环结构，但这扇门不是原本设计的。这里的负压，说明它通往外界某个还没被吞噬的空间。”

“你怎么知道不是下一个陷阱？”李正国沉声。

“我不知道。”黎州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极了一把钝刀，“可留下来，我们都得变成雕像。”

众人谁也没再说话。

石像之间传来一丝丝轻微的“咯吱”声，像是干石摩擦的声音，却无比密集——就像……整面墙都在一点点地“呼吸”。

悟能挣扎着站起身，脸上满是汗，眼神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看了黎州一眼，咬着牙说：“你说得对。这地方……不是供奉，是吞人。”

“走。”李正国转身，推了悟能一把，“别再回头。”

“他刚才看那尊神像太久了……”陆千秋低声说着，“不会已经……”

“闭嘴。”黎州低声斥道，像是怕那句话一出口就成了真。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钻进裂缝。墙壁极窄，只能侧身前行，但比之前的通道要干燥许多，没有那种潮湿到能挤出水的压迫感。

风越来越大，像是某个巨大的空腔在呼吸。

李正国走在最后，不时回头看着那面神像墙。

直到他也看见了——

那尊神像，不止悟能那一尊，越来越多，在“变”。有的开始出现了人脸的轮廓，有的身形和他们几人极其相似，有的甚至连衣服的细节，都在缓慢浮现。

“它们在记住我们。”他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立刻加快了脚步。

这扇被“掩盖”的门之后，究竟藏着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再待下去，他们就会成为这庙里的“新神”——那种永远不会说话、永远不会动，但永远会被“注视”的怪物。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

通道忽然一空，前方变得宽敞，像是通往某种真正的地下宫殿——可就在他们刚要走出来的那一刻，身后的通道，轰地一声，塌了。

神像的呼吸声，完全被封在了另一头。

黎州站在黑暗与风之间，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座庙……果然是个环。但它不是为了供神存在的，是为了制造神。”

陆千秋一屁股坐下：“制造的不是神，是鬼。”

悟能站在一旁，低声诵了一句佛号，然后抬头，看向更深处的黑暗。

“我们得找到源头。”他说。

黎州点了点头，眼神沉静如水：“因为我们还没走出神庙。”

通道崩塌的回响还在耳朵里震着，像是谁在天上敲了一口石钟，一声一声地，轰在骨头缝里。

苏夏稳稳落地，一手还护着自己的左肩。刚才石头掉下来的时候，她动作最快，把陆千秋一把推了出去，自己却被蹭破了点皮。

“你没事吧？”黎州看过来，声音低，却压不住里头那点波动。

苏夏摆了摆手，语气冷静：“擦破点皮，不碍事。”

陆千秋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咂舌：“我说夏姐你是真不要命啊，刚才那石头差点拍脑袋上。”

“你要是被砸了，我们下一个还得抬着你跑。”苏夏冷冷说着，但语气里却不是责备，更像是把生死都当成了某种可控范围内的变量。

黎州走近两步，看着她肩上的血痕：“脱外套，我给你处理一下。”

苏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破损的冲锋衣脱下来，抬手压着伤口，淡淡道：“动作快点，后头的风有点不对。”

黎州蹲下，从背包里拿出医用棉和酒精。风确实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死寂的冷，而是带着某种湿润的腥味，就像……某种生物的鼻息。

“疼的话忍着。”他说。

“我不怕疼。”苏夏答。

黎州抬头看她一眼，忽然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地方不是正常的神庙？”

苏夏看着前方黑暗的洞口，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是觉得——我是从进门那一刻就知道，这不是拜神的地方，是埋人的。”

几人听得心头一震。

悟能一边转动手上的佛珠，一边看着她：“你见过类似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