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对视一眼。

李正国咬牙：“进。”

话音一落，几人接连迈入那扇龛后的门。

门不大，只够一个人侧身穿过，石壁挤压着每一寸空气，仿佛整个神庙深处都是被活物掏空后才留下来的空间。

冷，不再是从外面袭来，而是贴着骨头一寸寸往里钻，像是这通道本身就是某种活着的东西。

“操，这里头怎么这么长？”陆千秋走在后头，压着声音抱怨，“怎么走了快五分钟了还没头？”

没人理他。

因为他们也觉得不对劲。

这个通道，看上去不宽，甚至说得上逼仄，可越往里走，四周就越像在撑大。不正常的空间感让人头皮发紧，好像脚下踏的不是地，是某种膨胀的器官。

“前面有光。”黎州忽然开口。

那是一点微弱的黄光，从通道最深处的一道门缝中透出来。

众人小心靠近，黎州伸手一推——门没锁，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谁在耳边敲了一记钝钟。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石头砌成的，顶部穹顶很高，一根根粗大的圆柱撑起整片穹顶，看起来像某种祭祀场所，但没有香，没有烛火，没有任何人类祭拜的痕迹。

有的，是神像。

数不清的神像。

一排一排，一层一层，从地面到穹顶，每一面墙、每一个角落都密密麻麻地塞满了神像。

“……靠。”陆千秋呼吸顿时紧了，整个人像是被压住一样，说不出话。

李正国后退一步，脸色苍白，喉结上下滑了滑。

悟能则站在原地，盯着最近的一尊神像看，眼神带着罕见的茫然。

“你认识？”黎州问他。

悟能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干：“……没有。这些，不是佛，不是道，也不是民间俗神。我一个都不认得。”

“不是你不认识。”李正国忽然开口，眼神冷静下来，“是这些神，根本就不在我们认知的神谱里。”

陆千秋皱眉：“你说这是……异神？”

“不是异神，是……伪神。”黎州低声道，“它们不像是本来就在这的，更像是被人……造出来的。”

悟能走到一尊最近的神像前，皱着眉仔细看了一会儿——那尊神像五官模糊，只有嘴巴极大，像是要把什么吞进去，手里还举着一个血盆一样的器皿，里面干涸得像曾经盛过什么液体。

“这不是供神的姿态。”悟能皱紧眉，“这是等喂。”

“所以我们现在，是被带到喂食间？”陆千秋试图开玩笑缓和气氛，可嘴角根本咧不起来。

“看这边。”李正国忽然低声道。

他指着最左侧墙边的一排神像，其中一尊的脸，和那失踪的大柱，极其相似。

“……操。”陆千秋低骂一句，直接后退半步，“你们别跟我说这玩意真能吞人塑像。”

黎州却靠近了些，蹲下来看了看神像的底座，然后一字一句道：“是大柱。”

“你怎么知道？”

黎州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声音冷静得刺骨：“这神像下面，有他的摄像机。还开着，红灯在闪。”

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天灵盖。

没人敢说话了。

李正国看着这成百上千尊造型诡异的神像，缓缓道：“这是一个吃人铸神的地方。每一个人，被吞进去后，都会变成这一面墙上的一尊神像。”

悟能低声念了句佛号：“南无……”

“等一下。”陆千秋忽然压低声音，“你们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神像之间，有一条极窄的小缝，就像是原本被封死的夹道裂出的一条裂口——很细，但有风透出来。

“又是风。”黎州眯起眼睛。

“你说这里面的风，到底是从哪儿吹出来的？”李正国低声问。

黎州没说话，拿出指粉，轻轻撒了一点。

粉尘顺着那道裂缝，被吸了进去。

“里面有空间。”黎州说，“而且不是小空间，是负压吸风，说明那边空的。”

“我们要进那种地方？”陆千秋皱眉，“这神像堆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不进去你要留下来陪他们一起化像？”李正国冷声。

陆千秋翻了个白眼：“你说得好像我真能跑一样。”

黎州二话不说，直接摸出一把小工具，把那裂缝一点点撬开。

那是一道“藏起来”的门，墙皮像是人为粘上去掩盖了的，拆得越深，那风就越大。

十分钟后，缝终于打开了。

门后的空间黑得发亮，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陆千秋皱着眉：“这味儿怎么……像我们最开始进林子的时候？”

黎州没应声，只是回头看了悟能一眼：“你有没有觉得，这整座神庙……其实是个环？”

黎州的话一出口，空气仿佛都沉了一瞬。

陆千秋扭头看向那道裂缝，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你是说……我们从头到尾都在一个圈子里打转？这庙不是往下延伸，是绕着我们在套圈？”

“或者说，”李正国声音低沉，像是终于拼凑出一个他一直不愿面对的答案，“我们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走进了某种闭合的结构。”

没人说话。

因为每个人的心里，几乎在同时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那我们，真的能走出去吗？

悟能站得有些僵，像是脚底下长了根。他忽然转头，盯着一尊不远处的神像，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神像……”他咽了下口水，声音发紧，“怎么看，怎么像我？”

几人猛地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头看过去。

一尊神像，站在最靠近他们身后的角落。

它的脸……五官原本应该是模糊的，可现在，却仿佛一点点地浮现出了人类的线条，额头宽，眉骨高，嘴唇薄——那是悟能的脸。

不是完全一样，但像极了那种被人用记忆去“模仿”出来的神像。

“……不是我眼花吧？”陆千秋声音都变了，整个人像是从脖子以下都打了个哆嗦，“你们看见了吧？那脸……那他妈是悟能吧？”

黎州脸色比他还冷，眼神却极其清晰。他往前走了一步，眯着眼看那神像的面部线条，然后缓缓说：“不是你看错了，我们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