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跑去了后院。

“宋总！人来了！”

后灶边，宋清正往火里添柴。听见刘秀英喊，人没回头：“谁？”

“老三厂的！就在门口站着呢！”

宋清把手上的柴火一丢，站起来：“领过来。”

刘秀英愣着：“你真见？”

“锅热了。”

刘秀英一听这话，突然觉的有点发凉。

过了半晌，老三厂那仨人被带到了后院。

后灶烟囱还冒着热气，宋清站在铁锅边，跟烧饭的似的。

那姓钱的看了看四周，最后有点别扭，开口对着宋清道：“宋厂长，我们是受领导指派，过来谈个事。”

“谈。”

姓钱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说了：“咱们两家毕竟都是同行，老三厂现在遇到点困难。我们领导的意思是……希望能跟你们合作。”

宋清不急，蹲在锅边，捅了捅柴火：“什么合作？”

姓钱的咽了下口水：“清章……我们想挂你们的章。”

这话一出口，刘秀英脑袋都炸了。

她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能听见老三厂的人，亲口说要挂清章。

宋清没吭声，等了几秒才抬头看着那人：“规矩呢？”

姓钱的愣了：“啥？”

“认规矩吗？”

姓钱的迟疑了一下：“……章认了，规矩咱按你们家的来。”

宋清点头：“火你们点，锅是我的。”

姓钱的脸色有点难看：“咱们是合作。”

“不是。”

宋清慢悠悠站起来，把锅盖盖上：“你们是来借锅的。”

一句话，把对面几个老三厂的人堵的一句不敢吭声。

刘秀英在一旁看着，心里都在发抖。

宋清没看他们，只说了一句：“锅在我手里，规矩是盖子。谁要汤，谁先认盖。”

姓钱的站在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咬牙：“行。认规矩。”

宋清这才点头，把灶膛里的火关了：“行了，等通知。”

姓钱的有点急：“那咱们啥时候签？”

“急了？”

“不是……我们那边客户等着呢。”

宋清头都没回：“锅不急，饿了再说。”

老三厂那几个人愣在原地，站了半天，没人敢出声。

最后是姓钱的先服软：“那……咱们等你回话。”

说完，领着人灰溜溜走了。

人一走，刘秀英才敢喘气，嗓子都发干了：“宋总，你是不是疯了？人都来求你了，你不赶紧批？”

宋清把灶台收拾利索，慢吞吞说：“急什么？”

“他们客户都撂单子了！”

“所以他们急。”

“那咱不趁机收钱？”

“让他们再饿一阵。”

“你……你是真打算把老三厂熬死？”

“熬不死。”

“那你还不批？”

宋清声音低：“让他们明白，锅是谁的。”

刘秀英一句话没接上来。

她现在是真听明白了。

宋清不是光卖章，她是要让整个行业认她的锅。

当天晚上，供销社那边打来电话。

“老三厂真上门了？”

宋清只回了俩字：“来了。”

“他们咋说？”

“认规矩。”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你打算咋整？”

宋清很平静：“不急。”

供销社那头沉默了几秒，笑了一声：“行。你这招，比咱想的还狠。”

宋清这次没回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坐在办公室里，屋里没灯，账本摊在桌上，半天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传来刘秀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宋总，门口那几个老三厂的人还没走呢。”她声音压的很低，像生怕吵醒谁似的，“还蹲在厂门口，连个水都没喝。”

宋清坐那没动。

刘秀英在门口犹豫了几秒，小声问：“咱要不要……招呼一下？”

“不用。”

“你真就这么撂着？”

“撂着。”宋清声音干脆，“饿了，他们自己会来敲门。”

刘秀英咬了咬牙，啥也没再说，转身走了。

外头天黑的透彻。

宋清坐在屋里，一直盯着那本账本，手指头一下一下扣着桌面，像数着什么，又像是等着什么。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厂门外的那几个老三厂的人，果然还在。

供销社那边的人也来厂门口看过，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到了上午，刘秀英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去敲宋清办公室的门。

“宋总，你到底打不打算给个回话？他们都快晒冒烟了。”

宋清坐在桌边，低着头：“开锅了吗？”

“啥？”

“行业开锅了吗？”

“……没。”

“那就不用急。”

刘秀英愣着没吱声，站了两分钟，才小声问：“宋总，你是不是非的把他们熬干？”

“熬干了，他们才知道汤值不值钱。”

“可咱厂也快熬干了。”

宋清翻了页账本：“还剩十一天。”

刘秀英听的心里直哆嗦：“厂里工人都在等你一句话。”

“等吧。”

刘秀英忍不住了：“你真就等？”

“等锅香。”

刘秀英脑子里嗡的一声，啥都说不出口了，半天才问了句：“宋总，要是锅没香呢？”

“那是我本事不够。”

宋清说完这句，把账本往旁边一搁，站起来，走到窗前。

“但只要锅在，就没人敢抢我的汤。”

外头快到中午了。

门房那边突然有人跑过来，敲刘秀英的办公室门。

“刘姐！老三厂的来了！”

刘秀英一听，腿软了半截：“又来？”

“不，是他们厂长亲自过来了！”

刘秀英倒吸一口凉气，扔下手里的账单就往后灶跑。

宋清已经站在后院了。

没两分钟，老三厂厂长带着俩人，站在了锅台前。

“宋清。”

可宋清没动。

老三厂厂长只能憋着脖子，嗓子像是哑了：“这锅，你到底打不打算开？”

宋清这才慢悠悠开口：“想喝汤？”

“认规矩。”

“认了！”

宋清站起来，抬头看着对方：“火呢？”

“我们点！”

“锅呢？”

“你的。”

“规矩呢？”

“听你的。”

宋清点了点头，转身进屋，把封样册拿了出来。

“回去等消息。”

老三厂厂长脸色一变：“你还不接？”

宋清头也没回：“锅不熟，汤不喝。”

说完这句，人就走了。

老三厂厂长愣在原地，半天没动。

刘秀英站在旁边，吓的一句话不敢吭。

下午，供销社的人又来了。

人一进屋，什么废话都没说，紧盯着宋清：“你到底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