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总，他们这是明摆着不让咱卖章了。”

宋清往前走，语气冷冷的：“不是不让卖，是饿的不够。”

刘秀英一愣：“啊？”

宋清头也没回：“等着。”

“饿的人多了，就知道锅是我的了。”

“规矩，不是他们说算的。”

“锅——我扣着。”

刘秀英听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是打算——等他们自己来求你？”

宋清停了停，回了一句：“锅不香，谁来点火？”

刘秀英站在原地，只觉的腿有点软。

她算是明白了。

宋清不是在等厂救。

她在等——锅开火。

这一回，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宋清疯了，还是这行里真要换锅盖了。

厂门口那条老街，太阳正毒，热的人脑袋晕。

刘秀英跟在宋清后面，一句话都没敢说。她知道，这会儿宋清不想听废话。

到了厂门口，宋清停下了，看了眼红砖墙上那张大红纸。纸角已经被风刮起了一点，刘秀英下意识过去按了按。

【清章技术规程，锅归规矩，火归自点，汤归自熬】

宋清盯了那红纸一会儿，像是看透了什么，又像啥也没看见。她把文件夹夹在胳膊下，转身往厂里走：“开会。”

刘秀英愣了一下，急忙跟上：“你要开会？开什么会？”

“厂会。”宋清头都没回。

“你想讲啥？”

“锅的事。”

刘秀英心里一沉。

后院灶口那边，人已经聚了七七八八。

大伙儿也不是傻子，今天行业协会那事儿，早有人听风声了。

等宋清走到那口铁锅前，二线那拨老人基本全到齐了。

宋清站在灶前，没搭理谁，先把封样册往锅沿上一搁，抬头看了一圈：“都在？”

没人搭话。

刘秀英替她答了一句：“都来了。”

宋清不慌不忙，打开册子，把“清章技术规程”那张图撕下来，贴在锅沿。

然后她站直了：“今天，行业协会开会。”

下面有人窸窸窣窣地议论。

宋清一句话甩下去：“他们想让我收锅。”

这下，底下炸了。

有人小声说：“啥？收锅？”

“咱厂不让卖章了？”

“行业要封咱？”

宋清站那不动，等他们吵够了，才开口：“收锅？”

“凭啥？”

“锅是我的。”

“火是你们点的。”

“饭是你们吃的。”

“他们管的着？”

没人敢说话了。

她话说到这，顿了顿。

“但有一件事，我的告诉你们——”

“从今天起，行业不认清章。”

话音一落，底下一阵死寂。

有人咬牙问：“那咱厂咋整？”

宋清把话说的慢：“他们不认规矩，饿着是他们的事。”

“锅——我扣着。”

“厂——你们看着开不？”

没人出声。

宋清盯着底下，声音冷的吓人：“开不？”

后面传来老吴的声音：“……开。”

宋清点头：“好。”

“既然锅在，火是你们的。”

“谁敢熄火，饭没的吃。”

话丢下，人转身走了。

刘秀英跟着她回到办公室，门一关上才敢问：“宋总，你是不是有点狠？”

宋清把封样册扔桌上，头也不抬：“我不狠，他们早掀锅了。”

刘秀英犹豫了一下，憋着胆子说：“可协会那边要是真来个明面封杀，咱撑的住？”

宋清翻着账：“他们不认章是他们的事，外头认规矩的，是小厂。”

“赵老板那边不是还在跟咱续单？”

“人家认规矩。”

“可大厂不认。”

宋清把账单一合：“饿不死大厂，饿的死小厂。”

“咱不指望他们。”

“指望——饿急眼的小厂。”

刘秀英有点听明白了：“你是打算，把小厂全拢过来？”

宋清点头：“小厂多了，锅香了。”

“香了，连大厂都的来。”

刘秀英喘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那咱是不是该再卖一批？”

“不开卖。”

“为啥？”

“锅要捂热了再开盖。”

“让他们饿着？”

“饿的急了，他们才知道锅在哪。”

刘秀英听的后背直发凉。

她看着宋清翻着那本账本，突然有点想哭。

她是真怕。

厂里没货，规矩卖出去了一圈，可行业不认，协会压着，清章这东西说不准哪天就真黄了。

她抖着声音问：“宋总，咱真不怕？”

宋清抬头：“怕。”

“那你为啥还这么干？”

“锅在我手里，我怕个啥？”

刘秀英彻底服了。

她这时候是真看明白了。

宋清不是不怕死，她是认准了——

只要锅在，就饿不死。

就这一晚上，外头消息就传开了——

行业协会开会，清章没通过。

大厂看笑话，小厂慌了。

供销社那边门口，围着一堆跑单的，等着看宋清认不认栽。

刘秀英一大早赶到厂门口，见有人在门口晃悠，不敢进厂。

她心里一沉。

赶紧跑到办公室。

宋清坐在那，茶水都凉了，翻着封样册，像是压根不知道外头什么局势。

刘秀英急了：“宋总，咱是不是该贴个公告？”

宋清头也不抬：“贴啥？”

“行业不认清章的事儿，总的让厂里人知道个明白。”

“知道了。”

“那外头？”

“让他们等。”

“等啥？”

“等锅开火。”

刘秀英心都凉了：“等他们自己找咱？”

宋清终于把册子合上，抬头看了她一眼：“饿了的人，知道去哪喝汤。”

刘秀英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突然明白了。

宋清这是在守死一口锅。

哪怕人都饿死了，她也不撒手。

刘秀英这一整天都在后院转，厂门口不敢去看，车间更不敢多停留。她是真怕，怕有人撑不住，带头散了。

下午厂里突然来了电话，是供销社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人也不绕弯，直接说：“岭南那边，有家小厂，打听你们清章还批不批。”

刘秀英一听，心都提起来了，忙捂着话筒跑去找宋清：“宋总！外头有人来问了！”

宋清正蹲在后灶边擦锅，手都没停：“问啥？”

“问咱章还卖不卖！”

“问谁的？”

“供销社。”

宋清把破抹布扔水桶里，起身：“让他们等着。”

刘秀英愣了：“你不接？”

“他们饿的不够。”

“宋总！”

“饿急眼了，自然掏钱。”

可刘秀英依旧急的团团转：“可现在行业都盯着咱呢！你不趁这个机会把章全卖出去，指不定哪天就真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