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小声嘀咕：“这不还得看编辑……”

“那你让你编辑来喝一碗粥。”

“喝粥？”

“是啊，我今天早上熬得新鲜。”

“你还会做饭？”

“我厂里后灶就是我开的。”

记者愣了两秒，笑着摇头：“真厉害。”

宋清也没搭理，转身把锅盖一合：“赶紧走，我得封货了。”

记者灰溜溜走了，宋清没歇，继续干活。

同一时间，京南。

陆家那边，林姿一早就起床了，穿着睡衣在客厅转了一圈又一圈。

昨天那饭，她没扔，盖上盖子放进了冰箱。

那张纸条她也没敢撕。

她早上做了白粥，还切了水果拼盘，摆得整整齐齐。

孩子从房间出来，看了看桌子，盯着那碗白粥看了一会儿，皱了下鼻子：“这不是妈妈的粥。”

林姿忍了又忍：“你妈妈做的咸粥太重口了，我这对身体好。”

“可是我喜欢重口的。”

她心里堵得慌，但还笑着说：“那你先吃着，阿姨给你讲个新故事，昨天我给你订了心理学教材的绘本。”

“我不听。”

“为什么？”

“你不是妈妈。”

林姿站住了，脸色那一下就变了。

“你天天喊你妈妈，她是出去挣钱的，她也不是天天陪你的人！”

孩子眼睛一红：“她做饭给我吃！”

林姿再也忍不住，拿起桌子上那张纸条狠狠撕了。

撕完她就后悔了。

她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哭还是骂人。

十分钟后，陆臻妈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早市买回来的菜，见她站在餐桌边发愣，问了句：“小姿？怎么不说话？”

“阿姨，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说什么错？”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你是回来帮忙的。”

“可现在看起来……我成了外人。”

陆妈放下菜，叹了口气：“清清脾气硬，但心没歪过。她就认一个理——谁炖饭，谁看锅。”

“她不认我。”

“她连我也不认，只认她妈。”

林姿喉咙哽了哽：“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服我。”

陆妈没劝，只拍拍她肩膀：“你要真想让她服你，就别往锅里掺水。”

林姿听不懂，低头拿着汤勺搅了两下那碗白粥。

下午四点，岭南展会闭馆。

宋清把所有布头封好，贴条码、装箱、打包。

她亲自把箱子抬上快递车，交待了三遍对方运回路线，又拍照登记了单号。

等宋清收拾完后，天都黑了。

她在场馆后门坐了一会儿，拿出随身的茶缸子，喝了两口凉水。

身边有个做纸伞展位的阿姨过来搭话：“你这人，从头到尾一个人没歇过？”

“歇不了。”

“你这厂，是你自己开的？”

“村妇干的厂，不靠谁。”

“家里不管你？”

“我管他们就不错了。”

“那你男人呢？”

“在家看锅。”

“你去炖了？”

“他炖不过我。”

那阿姨笑出声：“这口气，我爱听。”

宋清把水喝完，站起身：“回去还得干活。”

“你住哪？”

“我睡展箱旁边。”

“也不怕冷？”

“不冷，我锅没凉。”

说完，她就抬脚走了。

这一夜，她窝在展箱后头，铺了块旧布，拿文件袋当枕头，身子一侧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

梦里林老太太站在老宅灶台边，烧着她妈给她留下的那口铁锅。

锅底糊了，老太太还不许她倒，说：“糊了也得吃完。”

宋清在梦里站了一会儿，没说话，转头就走。

她一走，那锅哐一声塌了，里面的粥流了一地，全是黑的。

她没回头。

天亮的时候，第一缕光照到她脸上。

她睁开眼，拢了拢身上的布料，从展箱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看那张粘在箱上的单子——

【清织线岭南参展样衣·封布人：宋清】

她拍了拍那张单子，低声说了句：“这锅，我炖得起。”

岭南展馆的展期还有一天。

宋清本来想最后一天下午走，结果市里工商局那边临时通知，说她这次被评为“优秀基层女厂长代表”，还要她留场，等个颁奖环节。

她坐在馆后喝着豆浆，咬着半块馒头，一边和刘秀英通电话。

“我晚点回了，你帮我看着厂里。”

“放心吧宋总，昨天那笔外贸单已经签回来了，我还贴了张‘厂长在岭南’的红纸。”

“行，有问题你让老于盯着锅。”

“对了，你家那边我听说……”

“说吧。”

“……好像你那表小姑子还住你家主卧呢。”

宋清没回话。

“邻居跟我说的，说那姑娘穿着拖鞋在阳台晒衣服，晾的是你家男人的衬衣。”

她拿着豆浆杯的手顿了一下，没吭声。

“你别急哈，我就说一句。”

“她要晾，就让她晾。”

“那你啥时候回去？”

“明天。”

“我去给你做顿火锅面？”

“不用，我得先看一眼灶台。”

同一时间，京南。

陆臻推开家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开了灯。

林姿穿着居家裙，脚上踩着粉色拖鞋，正蹲在地上擦地板。

“你回来了？”

陆臻“嗯”了一声，把包放下，看了眼饭桌，几个菜都上桌了，还点了蜡烛。

“今天有事？”

“你不是说，嫂子明天回来嘛，我想提前做顿饭，算是……送别晚餐？”

陆臻看着她一会儿，才说：“她回来，是她家。”

“我知道啊，可她这几天不在，咱俩……也算搭班了。”

“你明天就搬出去吧。”

林姿怔了怔：“这么快？”

“明天开始，你不是她的‘替班’了。”

“哥，你真就这么赶我？”

“你留在这儿不合适。”

“我哪不合适了？我做饭，带孩子，洗衣服，样样没落下。”

“但你不是这家的女主人。”

林姿咬着嘴唇，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下：“你是不是怕嫂子回来以后，看见我，还得跟你吵？”

“她不会吵。虽然不吵，但她会记着。她要真记着，我就不让你住这儿。”

闻言，林姿手指揪着围裙边角，嘴唇发白，一脸倔强地说：“你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我留下吧？”

“你是我妈叫来的，不是我叫的。”

“哥，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我小时候跟你关系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