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身上的气质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又是那种浓厚到极致的自厌。

周清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朝着他走近了几步。

“你怎么了？”

随着周清靠近的这几步，她身上的，那独属于她的，令裴执无比熟悉的、魂牵梦萦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闻到周清身上令他着迷的味道，像是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裴执拼命压制的那扇黑暗之门。

所有在无数深夜他幻想过的画面猛地刺入脑海，裴执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太阳穴传来尖锐的刺痛，头疼得厉害。

眼前甚至开始发黑。

那些被他用繁重工作和高度自律勉强镇压下去的、阴暗扭曲的念头，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野兽，咆哮着冲撞着他的理智。

“别过来！”

 裴执猛地后退一步，声音嘶哑得厉害。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肉体上的疼痛来对抗精神上的崩塌。

因为过于痛苦，他眼眶红得厉害。

裴执也不敢抬头，不敢看周清的眼睛，害怕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恐惧、厌恶，或者……怜悯。

周清被裴执这突然的情绪转变给吓了一跳，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周清停了下来，与裴执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好，我不过来。”

周清的语气平静，但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她从未见过裴执这副模样——像一头困兽，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着，他没有想要挣脱，似乎是自己将自己逼到角落，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自我厌弃和绝望。

“我没事……”

 裴执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他狠狠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会突然情绪失控。

昨天晚上……

裴执经历过，也有警惕性。很明显，现在他对于自己的心理状态没有办法完全的掌控。

黎盏的话适时出现在脑海中。

他不能让周清看到这样的自己，绝对不能。

裴执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程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被他狠狠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周清愣怔地看着裴执狼狈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的疼。那关门声就像是一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顾虑不了太多，周清连忙跑过去，只不过到了门口却不敢敲门。

裴执不想让她靠近。

他一定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这个样子。

可是，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电闪雷鸣间，周清想到了凌晨与黎盏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黎盏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只不过她当时并不想让自己再关心裴执太多，所以没有问下去。

难道会跟裴执现在这个样子有关系吗？

周清不确定。

她想问黎盏，但……黎盏的隐瞒加上刚才裴执的反应，好像两人都并不想要让他知道这个事情。

周清现在思绪很混乱，她见识过心理疾病的患者，知道要该怎么跟这些人打交道。裴执不想见她，那她就不能够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她不放心。

黎盏透露过，裴执在美国的时候生过很严重的病，具体到什么程度她不清楚，但至少从裴执对她的占有欲掌控欲以及囚禁行为来说，裴执生的病一定不会很简单。

心理疾病的复发甚至是突然的变化是很可怕的，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会不会伤害自己？

她见过母亲自残时候的模样。

周清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心里陡然升起几分恐慌。她俯身紧紧贴近门口，仔细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然而，鸣章园的隔音做得太好，门板厚重，周清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和血液涌上太阳穴的嗡鸣。

这份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心慌。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裴执……” 她终于忍不住，极其轻声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在寂静的走廊里几乎没有回响，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没有回应。

门内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清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想起母亲病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会把自己关在柜子里面，一下又一下地拿着头去撞墙，甚至会用尖锐的物质划伤自己，到现在身上都还有着各种痕迹。

想到这里，周清的瞳孔猛然一缩。

裴执的身上也有很多痕迹。

虽说每次在床上，裴执都会以绝对主导的方式进行一切，不让她有任何的精力和心思去看他的身体，但他们之间有那么多次，周清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发现？

那个时候裴执正与陆妄针锋相对，周清也下意识地认为裴执身上的痕迹是小的时候陆妄给造成的……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周清倒吸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起来，立马开始拍门。

“裴执，开门，开开门好不好？”

母亲当初自残的时候持续了好几个月，那个时候张医生、护士还有她几乎是日夜守着，可即便是这样，母亲还是差点失去了生命。

周清经历过那种无尽的恐惧，她再也不想要经历。

拍门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她在祈求。

“裴执，我求求你了，开开门好不好？”

想到刚才裴执说的话，周清连忙回复。

“我不讨厌你，裴执，我真的一点都不讨厌你。”

“没关系的什么都没有关系，请你开门好不好？”

生病了没关系，变成奇怪的样子也没有关系。

“你不要伤害自己。”

可即便是这样，里面以及毫无动静。

周清顾不得起来了，颤抖着手开始给黎盏打电话，就连声音都是抖的。

“喂，黎医生，裴执的状态不太对劲，你能立马赶过来吗？在鸣章园，请你快点过来。”

周清恐惧和无助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黎盏立马清醒。

“周清小姐，请你现在冷静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黎盏一边穿衣一边去隔壁房间叫醒肖闵徽。

周清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尽可能完整地说出刚才的情形。

“现在裴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怎么开门都没有动静。黎医生，他会伤害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