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裴执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之后的偏执与疯狂之后，周清有设想过白芷在知道她在做的事情之后的反应。

但是很难想象，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构思里，好像没有现在这一幕。可现在的白芷，反应恰如其分地贴合她一如既往的形象以及身份。

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克制这自己的情绪。

强大的女性。

只是，周清能够理解在白芷身上感受到悲伤的情绪，毕竟带着她成长的师傅与这个事情有关。她不明白的是，为何会在白芷眼里看到愧疚的情绪。

并且，这份愧疚是对她。

周清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白芷似乎捕捉到了她这份情绪，唇角扬起一抹略显得苦涩的笑。她问。

“所以，你来裴氏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

难怪，在进来的时候，她就那么迫切地希望能够了解业务，要来了公司许多年来的项目。如今看来，熟悉业务是假，查六年前的项目是真。

周清点头。

“是。”

白芷佩服周清的勇气，小小的年纪和身躯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但是她也不可避免的想到更多的事情。

裴氏一般都是走校招直接招高校学生，采用一年轮岗学习的方式，当然也会有极个别的暑期或者寒假实习计划，但是没有日常实习。

像这样的，都是家里或多或少有关系才能够进来。而周清能来，是因为裴执打了电话。

白芷在那个泥石流的夜里见识过周清的能力，她的坚韧，她的有勇有谋。所以，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周清与裴执之间，到底是如外界一开始所传说的裴执开窍看上了周清想要体验感情，还是这一切就是周清的蓄意规划？

“那你跟裴执……”

周清勾了勾唇，没有说话，却给了白芷回答。

白芷很久都没有觉得鼻头发酸过了，但是在看到周清扬起的嘴角的时候，却有一种让她几欲落泪的冲动。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明明还是一个小女孩，谈恋爱全没有那种腻歪的氛围。她以为是周清足够独立，现在看来，她独立是因为年少时的突然死亡，她跟裴执在一起，也只是为了追求真相。

白芷突然走上前，直接将周清给拉到了怀里，很用力地紧紧将她抱住。

周清瞬间瞪大了双眼，被白芷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垂在腿边的手五指张开，微微动着。

白芷却是将她抱得更紧，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骤然间翻腾起来的情绪让她说不出话，只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她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给了周清一个温暖而又坚定的拥抱。周清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她能够独自处理很多很多事情。但是，到现在她才发现，有个人的拥抱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哭，会让她的委屈滋生。

这样的感觉，她只有在汤玟的身上感受过。

周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达。

她以为，白芷至少会对她有一丝埋怨的。她接近她的目的是因为她是王晟的徒弟，她企图从她这里获取一些关于王晟的消息。虽然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行动。

但是……她怎么会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产生的情绪居然是心疼呢？

周清张开的五指逐渐握紧，用力到指尖在掌心留下了深刻的很紧，甚至，这个小小的拳头在发抖。

她能够从容应对所有人的冷眼相待，却对一点关心一点温暖就会格外动容。

有的时候，她很感谢自己情感细腻，却也很自己的不争气。

她不敢回抱，于是白芷将她拥得更紧，拉着她的手，就这么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终于，她处理好了情绪，轻声说道。

“这么些年，你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彻底让周清破防。就像一把温柔的钥匙，打开周清一层又一层的心防。

周清不想在外人面前落泪，她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可是在这一刻，她忍不住泪水，也不想忍住。

能够给予她这么一个温暖的拥抱的白芷不是外人，是给她力量的大姐姐。

周清就这么埋着头无声流泪。

白芷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她。

等两人的情绪都处理好之后，周清抹去眼角的泪，松开双手，她低着头，说。

“我以为你会生气。”

白芷活跃着气氛。

“你说说我为什么会生气？嗯？”

“你做你该做的，你能够查到这个地步，该是我佩服你才是，如果我因为你调查的是我而生气，那我纯属是个傻子，也不该坐上这个位置。”

白芷平日里都是严肃的面孔示人，从未被同事见识过她这样的一面。

周清惊诧的同时也笑了出来。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不过，你不会觉得我是蓄意靠近你的吗？”

白芷点头。

“你当然是蓄意靠近我的。”

周清面色微顿，白芷又接着说。

“然后呢？”

周清张了张嘴，声音小了许多。

“利用你。”

白芷乐了。

“你倒是直接。不过，你也没有利用上啊，怎么，是不敢？还是说你不忍心了？还是说时机不对？”

周清见白芷是真的没有一点介意，回应得更加实诚。

她摇了摇头。

“都不是。”

白芷挑眉。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现在靠你也很难联系到王晟。”

白芷：……

好真实的话。

也好残忍的话。

见周清情绪回调，白芷也收起了自己那‘冷幽默’的一面。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得没错。”

白芷往前走了一步，推开了窗，而后点了一根女士香烟。

“我很早就联系不上师傅了。”

在王晟刚出国的那一两年，白芷很难以接受，用尽无数种方式想要联系上师傅，甚至动过亲自去美国找他的想法。

可是现实的残酷冷却了她的心。

少了那些灼烧大脑的情感，白芷很快就察觉到了王晟突然离开的不对劲。

但是她不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