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让司机下去，自己亲自驾驶，黑色迈巴赫在路上疾驰，已经逼近车身速度的极限，在路上划过只留下一道又快又直的黑影。

男人将所有车窗都降下，所有干燥冷冽的风全都灌了进来，在这空间里撕扯碰撞，留下令人悚然的声音。

可所以的一切都不及裴执心底的怒吼，刚才就只差那么一瞬间，周清真的会在他手上殒命。

心脏的疼不知道是因为被背叛被欺骗更疼，还是在看到周清闭上眼睛脆弱的困囿于他手下更疼。

攥住方向盘的手绷紧到发白，上面所有的筋络都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凸起来。

后座的周清被车子甩到各个角落，犹如风中一朵破败的花。

是凋零，被摧毁的花。

车轮在地下车库滑出刺耳的刹车声，裴执下车，车门被他关得响天动地，他直接将周清从车里扯出来，再没有半分怜惜，甚至都不肯抱也不肯背，就这么以粗暴的方式将周清拎着走。

进了屋子，他直接将人拽到了浴室，松开手，周清体力不支，直直地摔到在冰凉的地上。

裴执双目还残留着暴怒后的猩红，看着周清的眼里一片冷漠，就如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打开喷头，冰凉刺骨的水哗啦啦地流下，周清身子忍不住地颤抖，忍不住地蜷缩在一起。可她却还是忍住身上的疼，忍住内心的恐惧，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哪怕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也没有让自己沦落到被随意碾压的地步，她靠着墙，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抬手借着这水，一下又一下地抹掉了裴执手上流下来的血，一下又一下地抹掉裴执亲手上好的药。

她拨开糊在脸上的头发，终于，抬眼直直地看向站着俯视她的男人。

她明明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缚鸡之力，明明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愧，明明要该想办法躲避着他的怒火甚至报复，可是周清还是抬头看向了裴执。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没有裴执熟悉的倾慕与爱意，但也没有刚才让他觉得陌生得可怕的冷漠。

倔强。

是被狂风暴雨用力摧残过后哪怕是被吹弯了腰也还要努力抬头看向天空的小白花。

这样的坚韧，恰恰是裴执最欣赏周清的一点。

男人在意识到此时此刻他竟然还在喜欢周清这副模样，那被欺骗被玩弄的怒意更甚。

他俯身，直接掐住了女孩的下巴。

“你既然这么会演，现在就应该装作你以前的样子，说不定我还能放过你。”

牙齿被挤压得很疼，口腔内也全是血的铁锈味。

听到裴执这话，她只觉得可笑。

“裴执，我不需要你了。”

“懂吗，我不想演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周清垂在地上的双手死死地攥紧，声音也拔高，既是说给裴执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裴执的指节骤然收紧，骨骼相撞发出骇人的脆响。周清的下巴像是要被生生捏碎，剧痛顺着神经爬满全身。

可她眼底的那点倔强却丝毫未减，反而像深海里最明亮的那颗东珠，刺亮了裴执的双眼。

“不需要？”

男人的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了，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冲破喉咙，怒到极致，他反而低笑出声。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

“周清，你以为招惹了我，是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

冰凉的水还在哗哗往下浇，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打湿了昂贵的黑色衬衫。

他俯身的动作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阴影将周清整个人罩住，像是要将她吞噬进无边的黑暗里。

 裴执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混杂着冷水的寒气以及他身上独有的松针气味喷在她脸上。

“我的人，没有我的许可，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这里。利用完了我就想扔？你未免太天真了。”

男人的声音就像是地狱里的撒旦，笑着说着那些骇人的话。

周清的嘴唇被他捏得比血还要艳，她想说话，可牙齿疼得厉害。

裴执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挣扎与痛苦，可他不会放周清走。他死死地盯着周清那双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到他想要的东西，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教会他被爱，让他明白他需要爱，他值得被爱，也应该学会去爱的情意，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裴执冷笑。

“既然你喜欢演戏，那你就给我演下去。”

哪怕是演的，他也要看到那些东西。

他猛地松手，周清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疼得眼前发黑，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手背擦掉嘴角溢出的血丝。

裴执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她给他做长寿面庆生，深夜一个人跑到偏远的机场接他，准备专属于他独奏，心疼他过去的遭遇，为了他那一丁点的醋意订花哄他，满足他的心愿送暖心午餐，甚至在轮船那夜任他用各种方式所求，……

可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演的。

她竟然告诉他全都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在一起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也都是假的吗？那些她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因他而留下的眼泪都是假的吗？

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所有细节，在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裴执早已鲜血淋漓的伤口。

裴执突然将人给抓起，撕掉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将她拉到淋浴头下，想要用冷水将她亦或者自己浇醒。

可周清却只是双手环抱住自己，用防御的姿态看着她，哪怕冷得浑身都在颤抖她也不肯示弱，也不肯答应，只是在一味地摇头。

她不愿意继续演下去。

裴执眼眶热得厉害疼得厉害，抬手一拳直接砸在了后面的墙上，原本就满是伤痕的手瞬间血流得更凶，顺着水珠滑下，将浴室的地染成了红色。

现在竟然连骗他都不肯骗了。

那双他最爱的眼睛里，一点点情意都没有，哪怕是一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