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凉薄的风吹走了温热的暖气，却怎么都吹不走周清刚才说的那些话。

裴执看着周清的眼睛彻底冷了下来。

比这冬夜的风还要冷还要凉。

怒到极致，裴执很诡异地还能够保持如此平静的反应。

没有周清想象中的质问，没有周清想象中的恶语相对。

他表现得很冷静，冷静得很符合他强大、沉稳的人格。可周清知道，他并不只是这样的人。

他本性极其霸道，对自己的所有物会有极强的占有欲、控制欲以至到了偏执的地步。如果她猜测得没有错的话，黎盏说的裴执生的病，应该与这方面有关。

他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也不会容忍自己的人背叛自己。

他会有浑身充斥着戾气的时候，会有肆无忌惮下死手的时候。

可是，在她当了那个背叛他的人后，他却如此冷静，冷静得不像话，只是看着她的眼里不再温柔。

那里头有不解、有压抑的怒、有冷彻心扉的失望，却唯独没有她以为的恨。

周清宁愿裴执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垂下眼，扯了下唇，想要一次性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这个时候，裴执却突然出声，只问了一句。

“他给你的东西，我这里没有吗？”

从进包厢开始，裴执虽然所有的精力都关注在周清身上，可多年以来养成的能力，他还是记下了包厢里的情况。

桌子上以及地上，都散落着文件。

应该就是周清所求的东西。

想到这里，裴执自嘲一笑。

“周清，他给你的东西，我给不了你吗？”

裴执冷冷地看着她，配上这个嘲讽的笑，让周清心里蓦地一惊，等反应过来时，背后湿凉一片。

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周清心绪骤然乱了，双手死死地扣在掌心，让疼痛保持清醒。

“对，你给不了。”

那些东西，陆氏有，裴氏也一定会有。

可裴执与裴坤水火不容，不屑于现在接手裴氏，裴执要那个东西，裴坤会给吗？

她不知道。

但她清楚，只要她开口，以裴执的敏锐性就会知道她的靠近是有所求，明明走陆妄这条路子，他也会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周清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不想去开这个口，不想直接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目的，不想如此直接揭开自己的假面。

哪怕裴执愿意维护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也不愿意。

因为，那样做还是会将他拉入到选择的沼泽里。

但是周清怎么也没有想到，裴执竟然早有察觉。是什么时候？是她在书房查金鹿资料的那一次吗？

那又为什么在察觉到她的接近有所图之后，裴执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留着她在身边？

周清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强行掐断自己的思绪。

车内突然传来物件断裂的声音，是裴执在听到周清毫不犹豫的回话后，手上硬生生将把手给弄断了。

掌心被锋利的裂口给划破，弄得到处是血，裴执却毫不在意，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周清，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狠心，为了所求的一切，竟然能割下所有，包括感情。”

裴执的眼底凉薄一片。

他知她所求，在得知她接近他是有目的的时候，也曾生气动怒。可他终究还是心疼。

无所谓了，利用他就利用吧。

他什么都有，他有的，只要她要，他就给。

他没有的，只要她要，他就去寻来给她。

可是她怎么能够，在什么都不肯跟他说的情况下，径直去找陆妄那个畜生？

陆妄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不清楚，她就这样不顾自己的安全吗？

就这样……一丁点都不顾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周清听到那两个字，心口一窒，却还是抬头看向裴执。

“感情？”

她朝着男人莞尔一笑，随即用着最乖巧的面容最冷漠的表情说出最恶毒的话。

“我们之间有感情吗？”

裴执瞳孔猛然一缩。

周清冷笑。

“裴执，我是该说你幼稚还是单纯？”

面前的周清不再是裴执所熟知的那个乖巧纯真的女大学生，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着他时没有了钦慕与爱意，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漠又无情。

裴执被这样的周清刺了一眼，心瞬间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

周清朝着男人嘲讽搬地勾起唇角。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靠近你是有目的的吗？那为什么不想想，我对你的喜欢是真还是假。”

周清的话犹如一道雷炸在了男人的脑中，明明所有的字他都听清楚了，可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周清的意思。

什么真？什么假？

周清瞧见男人震惊的模样，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痛意，但很快被她故意用嘲弄给掩盖。

“不是你亲自教我的，职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吗？怎么，到自己身上，裴总就不相信那些阿谀奉承假情假意了？”

裴执的手指瞬间攥紧，那本就镶嵌在掌心的碎渣扎得更深，血流了满手，最终落在黑色的西装裤里成了一朵看不见的花。

“所以…”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齿关里挤出来，被风吹得更加干涩。他死死盯着周清，眼眶猩红，喉结上下滚动，那些话滚了一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周清又加了一把火。

“看来我的演技还不错，裴总，你说我去娱乐圈是不是得拿个影后？”

话音刚落，周清的下巴就被男人用力攥住。

裴执动作又狠又快，那只满是血的手毫不怜惜地往下，掐住了她的脖子。

男人死死盯着周清的双眼，愤怒到极致，牙齿都在打颤。

“所以，你对我笑，你对我好，全都是你装出来的？”

周清艰难地扯了下嘴角。

“是。”

裴执的眼眶更加猩红，手上的力道更重，声音犹如被困在牢笼里斗兽的嘶吼。

“你说你喜欢我，也都是假的？”

周清被他捏的眼角生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可这一次，裴执没有任何的疼惜。

“说啊！你说喜欢我，这也是你演的？”

周清呼吸有些困难，却还是要朝着裴执笑，声音很轻却又很重。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