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生不止带来了花瓶和水，还带来了早餐。

“花不急着插，得先填饱肚子。”

“纾允，今天有你喜欢的紫米粥呢。”

林纾允站起来想要帮张医生，周清却先一步动作。她将林纾允拦下。

“我来就好。”

周清小心翼翼地将紫米粥放到林纾允面前，再将剩下的几样东西按照林纾允喜好由近到远放着。

林纾允察觉到这其中隐秘的心意，疑惑地看向周清。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身上总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她想问两人之前是否认识，可是她连自己都不记得，再多次一问会不会让这个女孩眼里的悲痛更深重呢？

林纾允垂眸，默默地喝着粥，想要追寻埋藏在冰冷生锈的铁盒里的记忆，可这个铁盒似乎是潘多拉的魔盒。

她越靠近越痛苦。

头开始隐隐作痛，林纾允放下勺子。然后她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很是紧张地看向她。

几乎是下意识，林纾允扯了扯嘴角，而后重新拿起了勺子。

这段早餐吃得很安静很漫长，但却是周清这六年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就连阳光和风都刚刚好。

她像个在沙漠行走许久的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不仅缓解了当下的痛苦，还给她带来了希望。

周清舍不得离开，可林纾允需要休息。

她像上次一样，用那充满祈求的眼睛看着林纾允。

“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好吗？”

母亲不仅喜欢异木棉，也喜欢听她拉小提琴。

或许，听到熟悉的琴音，能够想起以前那些温暖的瞬间。

林纾允点了点头，在周清眷眷不舍的目光中，起身，将那幅画拿了起来，而后朝着周清走去，交到了她的手里。

“送给你。”

周清若获至宝，她很想冲过去，狠狠地拥抱，可她怕撞碎了现在的平静，怕太过冲突，让母亲的眼睛里再起防备。

她轻声问。

“我送给你花，你送给我画，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对吗？”

林纾允温婉地笑了。

“对。”

……

经历了昨夜的噩梦以及早上的惊喜与温馨，周清像是在时间长河里飘荡了许久许久，不知时间不知方向。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就那么愣愣地坐着，怀里紧紧抱着那幅画。

像被抽走灵魂的玩偶。

无声无息地流泪。

这个时间地铁上的人不算多，坐在旁边的阿姨见状，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

“孩子啊，没有过不去的坎，时间在往前走，事情也会往好的方向走的。”

周清回神，接过纸巾，道谢，后知后觉擦干脸上的泪。

“阿姨，我这是高兴呢。”

陌生阿姨不懂，高兴怎么会呆呆坐着流泪呢。

“孩子啊，你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呢，是不是你朋友找你？”

周清这才感觉到手里的振动。

是裴执的电话。

周清找着耳机，清了清嗓子，这才接通。

“裴先生。”

可情绪浸润太久，嗓音又怎么会没有变化？

裴执皱眉，沉默了许久，韩峰推门进来汇报工作，他起身摆手，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周清，你怎么了？”

周清一如既往，就像以前跟所有人说的一样，说她没事。

裴执却先一步开口。

“你在哪里？”

“地铁上。”

裴执转身从桌上拿出一张纸，上面印着周清的课表。

“你今天白天没有课，到我这里来，好吗？我让韩峰去接你。”

一旁，听到自己名字的韩峰，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就等着裴执说了地点后，立马导航过去。

周清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她现在情绪酸胀，有一种幸福却被悲伤裹挟的感觉。

按理来说，她不能让裴执看到这样的自己。可是她该去哪里呢？回到那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家里，还是要回到要拼命掩盖自己情绪的学校里？

电话里传来很小的地铁到站的声音，裴执替她做了抉择。

“现在，出地铁，找个就近的咖啡厅点杯咖啡，听话。”

周清低低应了一声。

她的确需要一杯咖啡。

裴执才挂断电话，韩峰立马热情地看着他。

“老板，去哪里接周小姐？”

男人瞥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会议挪到下午。”

韩峰：……

啧，果然男人啊，就是过不了这美人关啊。今天一早过来就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还时不时盯手机。原来问题是出在周小姐这里。

裴执到的时候，周清已经喝了两杯美式。

男人拧眉看着空掉的咖啡杯。

这东西苦，她向来都嫌弃。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周清将自己从那厚重的情绪里抽出来，于是，在看到来人不是韩峰而是裴执的时候。

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问。

“裴先生，怎么是你呀？”

可这样的笑落在裴执眼里，却显得更加可怜。明明那眼睛依旧明亮，可他却认为那是泪水存在过的痕迹。

他俯身，伸手去抚摸女孩的脸。

“因为什么不开心？告诉我。”

男人的语气很温柔，可那深邃的眼分明带着怒意。

似乎在说若是让他知道是谁，一定没有好下场。

周清笑着去握住他的手。

“没有不开心了，只是，你知道的，人总是会有低磁场的时候，裴先生。”

“但是，我现在已经调整好啦。”

裴执沉默地看着她。

周清摇了摇他的手。

“我现在很开心，堂堂裴总竟然旷工来接我诶！”

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很明媚，但裴执先入为主，总觉得她笑得勉强。

但，既然她不想说，他不强求。

裴执将周清带去了云亭科技，不仅如此，他还让人送了许多甜点到办公室。

原本公司里一群不懂情爱的工科技术男，都开始八卦起来。

“裴总，这是在哄女朋友？”

瞬间炸了锅。

就那个一直冷着脸，动不动像个阎王一样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他们的老板，竟然还会哄女朋友？

一群人问到了韩峰面前，韩峰只是笑而不答。

心里却在吐槽：要是能说我早就说上个三天三夜了好吗！

裴执像安顿小孩子一样，吃的喝的都给周清给准备好了，就连靠枕毯子也备好了。

“我有点事情要忙，你乖乖在这里，有需要就喊我，知道吗？”

周清：……

她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