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寡妇扶着桑南枝，一瘸一拐挪进南枝小筑。​

刚迈过门槛，就见郑师傅正蹲在灶台边擦铁锅，听见动静猛地抬头。​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郑师傅看到黄寡妇进了门，眉头立马拧成疙瘩，“不就是送亮儿去趟私塾，这都快晌午了……”

“师傅，您可别说了。”​

黄寡妇刚要搭话，桑南枝赶忙抢着接过话，顺手扶着桌沿。

“不怪黄婶，我们回来路上遇着点事。"​

“啥事？”

郑师傅把铁锅往灶上一扔，“倒是你，不是在御膳房跟着老刘吗，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桑南枝赶紧把门口那俩男人纠缠的事学说了一遍。

“至于我嘛，刘师傅今儿给我说了半天假，下午正好可以歇歇。”​

“哼，我当啥大不了的，原来是那俩混小子！”

郑师傅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还当是什么事儿，不过就是两个泼皮……”

“还有黄嫂子你也是，遇着这种人直接喊我，你一个姑娘家的跟他们磨什么嘴皮子？”

说着，郑师傅顺手拎起桌案上竖着的擀面杖。

“跟这种人，还是这玩意儿好使！”

“得得得，就你那老胳膊老腿的，伤了怎么办？”

黄寡妇正蹲地上捡碎瓷片，闻言直起腰苦笑：“喊你？”

“你那炮仗脾气，真来了还不得把人脑袋打出包？”

“到时候吃官司了，还不是得让南枝去衙门赎人？"​

“我……”

郑师傅被噎得脖子发红，梗着嗓子嚷嚷，“吃官司就吃官司，又不是没吃过！”

“哪怕吃官司，那也不能眼睁睁让这些泼皮欺负人！”​

“师傅，您就别那户开题哪壶了。”

桑南枝看郑师傅又要闹起来，赶忙拽了拽他，“黄婶把他们怼回去了，我又在边上看着……”

“保管没吃亏！”​

桑南枝顿了顿，又道：“就是铺子门口之前堆的那些旧碗碟可惜了，本来还想卖出去换点银钱。”

“不过仔细想想，好在没伤着人。”​

“去去去，那点东西才几个钱。”

郑师傅这才消了些气，噔噔噔走到门口瞅了瞅，回来时攥着根扁担。

“这玩意儿就竖在门口！”

“往后他们再敢来，看我不打断他们的狗腿！”

“老郑，你也一把年纪了，多少掂量掂量。”

黄寡妇嗔怪道，“你这脾气可不行，本就是厨子，结果现在动不动就要跟人动手……”

“万一传出去，像啥样子？"​

“咱们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真把人打坏了，人家还来不来咱们这儿吃饭了？”

“咱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郑师傅被她说得没了脾气，把扁担往墙角一竖，嘟囔道。

“你们这一个个的，还想给你们撑腰呢，结果反倒数落上我了。”​

桑南枝看着俩人斗嘴，心里那点憋闷散了不少。

想着，桑南枝有些艰难的扶着椅子坐下，刚想歇口气的功夫，刚闲下来的黄寡妇端着盆温水过来。

手里更是还攥着块布巾。​

“来，你也别愣着，先擦擦脸。”

黄寡妇把布巾递过来，“一路从宫里磨蹭回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桑南枝接过布巾捂在脸上。

“其实……也没多难受。”

桑南枝恬着脸憨笑起来，“今儿个我偷了个懒，特意租了马车回来的，不受冻。”​

“哎对了，黄婶，亮儿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擦了几把脸，桑南枝忽然想起这茬，“那小家伙在私塾里，没事儿？”​

“私塾里那么多人盯着，应该不会有事儿。”

黄寡妇寻思了一会，这才开口道：“不过想想……待会儿等收拾完了，今儿还是给他接回来……”

“谁知道那俩泼皮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也别等会儿了，小家伙放外面挺不放心的。”

郑师傅在一旁插话，“我去，正好出去透透气，省得在这儿看着心烦。"​

说着就往身上套了件棉袄，大步流星往外走。​

"哎，你认得路吗？"

黄寡妇在后面喊。​

"不就城东那破私塾？闭着眼都能摸到！"

郑师傅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带着点不耐烦，却透着股热乎劲儿。​

黄寡妇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桑南枝笑："你看他，还是这急脾气。"​

桑南枝也笑了，望着郑师傅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不管是宫里的刘师傅，还是铺子里的郑师傅和黄寡妇，虽说各有各的脾气，可真到了节骨眼上，总会护着她。​

她低头瞅了瞅肿着的小腿，又想起萧鹤川和李昌的事，轻轻叹了口气。日子虽说麻烦不断，可总归有盼头。​

"对了南枝，" 黄寡妇忽然拍了下大腿，"你昨儿不是说腿疼？我给你找瓶药酒，再揉揉？"​

桑南枝刚要点头，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帘子被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桑南枝。"​

萧鹤川站在门口，身上带着股寒气，眼神落在她腿上，微微沉了沉。​

“你的腿……”​

桑南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腿往后缩了缩，脸上挤出笑："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下，不碍事。"​

萧鹤川没说话，径直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伸手就要碰她的小腿。​

“哎，别……”

桑南枝慌忙往后躲。​

萧鹤川的手顿在半空，抬眼瞅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真的只是崴了？"​

桑南枝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真的，不信你问黄婶。"​

黄寡妇在一旁看着，刚想打圆场，就见萧鹤川忽然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往桌上一放。​

“这是上好的活血化瘀药膏，比你那药酒管用。”

萧鹤川的声音低沉沉的，"记得按时抹。"​

说完没再多问，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背对着桑南枝道：“李昌的事，查清楚了，证据确凿，翻不了身了。”

桑南枝心里一震，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萧大哥……”​

“安心学你的手艺。”

萧鹤川打断她，“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话音落，萧鹤川已经出了门。

只留下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寒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