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瑶站在丞相府门前，脸上烧得厉害。手里的锦盒变得很沉，让她手腕发酸，心里更是堵得难受。羞恼和委屈拧成一团，缠得她喘不过气。

她就是想不通。自己哪里比不上那个江稚鱼？凭什么裴延聿眼里只有那个娇娇弱弱的女人？

眼看那扇朱红大门就要关上，把她彻底隔在外面，卫瑶心里那点强撑的理智一下子断了。她猛地冲上前，伸手去扒门缝。

“裴相！等等！我有话说！”

门房吓了一跳，赶紧用力抵住门，为难地回头看向里面。

裴延聿正扶着江稚鱼往里走，听到声音回过头，眉头立刻皱紧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耐烦。江稚鱼也停下脚步，安静地看着去而复返、情绪激动的卫瑶。

卫瑶趁机又往里挤了挤，脸颊通红，气息不稳，眼睛直直盯着裴延聿：“裴相！我真的有要紧事！单独跟您说！”她特意加重了“单独”两个字，眼睛扫过江稚鱼。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江稚鱼眼神淡了些。

裴延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卫姑娘，内子不是外人。有话就在这儿说，不说就请回。”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一点情面不留。卫瑶脸上血色唰地褪去，嘴唇抖了抖。看着裴延聿把江稚鱼护得那么紧，再想到自己刚才受的羞辱和听来的那些闲话，一股邪火猛地冲上头顶。

她不管了！

“好！是您让我说的！”卫瑶挺直背，声音拔高，带着豁出去的架势，手指猛地指向江稚鱼，“裴相！您知不知道您这位夫人心肠有多坏！”

“她嫉妒心重，容不下人！昨天宫宴上，就是她！让她那个丫头给陈姨娘下了药，害了陈姨娘！这事我知道了！我能证明！”

她越说越快，好像这样就更可信：“裴相您别被她骗了！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当丞相夫人？我……我虽然比不上什么，但我愿意做平妻，不是要争什么，就是想留在您身边，时时提醒着，别让您被这毒妇害了！”

这番胡说八道的话扔出来，空气都僵住了。

门房吓得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江稚鱼看着几乎有些疯癫的卫瑶，眼里先是吃惊，随后只剩下冷然。她没想到，一个将门出来的姑娘，为了点私心，能这样红口白牙地诬陷人。

裴延聿的反应直接得多。

他脸色一下子沉得吓人，眼神像冰碴子一样扎向卫瑶：“卫瑶！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声音不高，却带着压人的怒意，震得卫瑶往后缩了半步，脸更白了。

“陈圆圆的事，陛下已经有了决断，轮得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污蔑朝廷命妇？”裴延聿上前一步，把江稚鱼完全挡在身后，目光锐利，

“你说你能证明？好！我现在就带你进宫，把你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告诉陛下！你敢不敢去和陈圆圆当面对质，和所有经手的宫人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是谁心思恶毒！”

他一句一句逼问，卫瑶的脸色就一分分变白。

她哪里敢对质？不过是听了点风言风语，加上自己被拒绝了下不来台，就想泼脏水，既坏了江稚鱼的名声，又能显得自己懂事，趁机提出平妻的事。

她根本什么证据都没有！

“我……我……”卫瑶被问得哑口无言，浑身发冷，牙齿都开始打颤。

“不敢？”裴延聿冷笑一声，满是鄙夷，“那就是存心诬告，罪加一等！”

他不再看她，直接对门口侍卫下令：“来人！送卫姑娘回定北侯府！把她刚才说的做的，一字不漏告诉定北侯！就说我看在老侯爷面子上，这次不追究，再有下次，依法严办！”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请”卫瑶离开。

卫瑶这才真的怕了，巨大的恐慌抓住她。她没想到裴延聿这么不留情面，还要告诉祖父！

“不……裴相，我错了……我糊涂了……”她挣扎着想辩解，声音带了哭腔。

但侍卫不再给她机会，强硬地把她带离门口。等在那里的侯府马车很快过来，她几乎是被塞了进去。

马车飞快走远了。

丞相府门口安静下来。

裴延聿脸上的冷意还没褪，他转身仔细看江稚鱼：“没吓着吧？别理这种疯话。”

江稚鱼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我没事。就是……这样会不会让卫老将军太难堪？他才刚回京……”

裴延聿握紧她的手，语气沉稳：“老将军是明白人，孙女教成这样，他该管。我们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心虚。必须让他知道。”

他揽着江稚鱼的肩往里走，“放心，老将军在沙场几十年，是非曲直，他懂。”

话是这么说，江稚鱼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卫瑶那个偏执样子，回去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定北侯府里，卫铮听完丞相府侍卫一字不差、平平静静的回报，那张饱经风霜、一向硬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接着变得铁青。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结实的木桌发出闷响：“孽障！这个孽障！”

他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子都跟着颤。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前一天晚上才严厉警告过孙女，她非但不听，还敢跑到人家门口去闹，说出那种不知羞耻、污蔑人的混账话！

“我的老脸……都被她丢尽了！”卫铮痛心疾首，对着垂手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的管家吼道，“去！把那孽障给我拖到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她送吃的，不准她起来！让她好好想想！”

“是！侯爷！”管家赶紧答应着，快步退出去。

卫瑶被带回来时，已经失魂落魄。她本来以为祖父就算生气，最后总会心疼她。

可当她被两个婆子毫不客气地“请”进阴冷昏暗的祠堂，按在冰冷的砖地上跪下时，她才真的明白，祖父这次是真火了。

祠堂里烛光摇晃，照着祖宗牌位，显得特别肃穆吓人。

卫瑶跪在那里，膝盖很快就又冷又疼。没人理她，只有窗外越来越暗的天光和呼呼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