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甩开裴砚关的手，声音尖利：

“我少说？我说错什么？她江稚鱼就是装！做样子给谁看？不就是想显摆她男人……”

“住口！”

一声冷喝打断陈圆圆刻薄的话。

裴延聿一步上前，把江稚鱼整个挡在身后。

他站得笔直，眼神像冰冷的深潭水，带着压人的气势刺向陈圆圆，让她猛地一哆嗦，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裴延聿声音不高，但整个回廊都听得清清楚楚，冷得刺骨，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怎么对我妻子，用得着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外人”两个字，像两个大耳光，狠狠抽在陈圆圆脸上！

厚厚的粉也遮不住她脸上一下子涌上来的羞怒血色。

裴延聿的眼神几乎没在她身上停，冷冷地扫过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裴老侯爷，还有恨不得缩没影儿的裴砚关，那轻视明明白白：

“永宁侯府的门风，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家里女人不懂规矩，胡言乱语，当着大家面骂朝廷命妇！”

“侯爷管不好儿子，治不了家，连后院都管不住，让个没见识的女人闹事，把裴家的脸都丢光了！”

他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裴老侯爷心口：

“敢问侯爷，您这侯爷的位子，是靠这种‘治家有方’得来的？还是说，永宁侯府上上下下，早忘了什么叫尊卑，什么叫规矩？这种家风，凭什么拿朝廷的俸禄，凭什么承袭爵位？简直胡闹！”

这番话，句句戳心窝子！不光把陈圆圆骂得抬不起头，更是把整个永宁侯府，连带着裴老侯爷父子俩，都钉在了“没本事”、“没德行”、“不配爵位”的耻辱柱上！

裴老侯爷只觉得喉咙一甜，眼前发黑，拄拐杖的手抖得像风里的树叶，指着裴延聿：

“你……你……逆子！你……”气得话都说不全，只剩下呼哧呼哧喘粗气。

周围那些官员和他们的夫人，全都静悄悄的，大气不敢出。看裴老侯爷和陈圆圆的眼神，有同情，有看不起，更多是看热闹的趣味。

裴砚关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最后涨成了猪肝色。

巨大的羞耻感像无数烧红的针，扎遍他全身！他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都在笑话他！笑话他娶了个蠢老婆，笑话他没本事，笑话他连累整个侯府当众丢脸！

而这所有的丢脸，都怪陈圆圆这个蠢货！

他猛地转头，那双因为羞愤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充满怨恨地盯住了身边那个还在发懵、一脸不甘的女人——陈圆圆！

“都是你这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嫌不够丢人？！给我滚回去！”

裴砚关几乎是吼出来的，憋了好几天的火气、窝囊和此刻巨大的羞耻彻底爆发，他猛地用力，狠狠推了陈圆圆一把！

陈圆圆没防备，被他推得往后一歪，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要不是后面丫鬟手忙脚乱地扶住，差点摔地上。她肚子倒没事，可裴砚关那怨毒的眼神和当众的怒骂推搡，比刚才裴延聿的话更让她吓得魂飞魄散！

“你……裴砚关！你敢推我？！我肚子里……”她尖声哭喊起来。

“够了！”裴老侯爷终于喘上气，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拐杖重重戳在地上，咚地一响。

他脸色灰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看也不看哭闹的陈圆圆，只对旁边吓傻了的管家吼：“还不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弄走！弄回府去！”

管家和几个家丁赶紧上前，连拖带拽，半扶半架地把还在哭喊挣扎的陈圆圆飞快拖离了这个丢尽脸的地方。

一场闹剧，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狼狈结束。

麟德殿前的气氛，冷得像结了冰。

裴老侯爷拄着拐杖，身子弯着，由裴砚关扶着，几乎是逃跑一样，在宫人带路下，低着头快步走进了麟德殿，再不敢看周围。

裴延聿一直冷眼看着，直到陈圆圆被拖走，裴老侯爷父子狼狈进殿，他才收回目光。

转身对着江稚鱼，眼里的冰冷瞬间没了，只剩下温和：“吓着了没？”

江稚鱼摇摇头，握紧他的手，小声说：“我们进去吧。”

裴延聿点点头，小心护着她，在众人各种复杂的目光中，稳稳地走进了麟德殿。

麟德殿里，灯火通明，一片富贵景象。

乐工奏着舒缓的宫廷音乐，空气里有淡淡的龙涎香味。官员和家眷按品级坐好，小声说着话，显然殿外那场风波已经传进来了，看向永宁侯府那桌的眼神都带着藏不住的异样。

裴老侯爷和裴砚关坐在自己位置上，坐立不安，脸色灰败，头都不敢抬。

裴砚关更是死死捏着酒杯，指节发白，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裴延聿带着江稚鱼在丞相的位置坐下。他亲自给江稚鱼理了理裙子，又小声问她要不要垫个软枕。那种旁若无人的细心照顾，落在大家眼里，又是一阵无声的感叹。

不多时，一声尖细的通传响起：“皇上驾到——！”

殿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齐刷刷站起来，低着头迎接。

成嘉帝穿着明黄龙袍，步子稳稳地走进大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他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头发胡子全白了，但身板还挺得像松树一样直的老头，脸很刚毅，满是风霜的皱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正是镇守北疆二十多年的老将军卫铮。

另一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跟在卫铮身后半步，穿着合身的鹅黄劲装，站得笔直像棵小杨树。

她头发简单梳着，只插了根白玉簪子，脸长得清秀，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有点像卫铮，但没那么锐利，多了点少女的清澈。

她嘴唇微微抿着，眼神干净又有点好奇，安静地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和满屋子穿红着紫的贵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家齐声高呼。

“都起来吧！”成嘉帝走到龙椅前，抬手示意，声音洪亮，

“今天设宴，是给我我朝的顶梁柱，卫铮老将军接风洗尘！老将军在北疆守了二十多年，吃苦受罪，流血拼命，把敌人挡在国门外，保住了我北境平安，功劳大着呢！朕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