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凭李裕的指认和猜测，远远不够。

要扳倒一国储君，需要铁证！需要撕开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皮，让藏在里面的毒蛇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来人！”

她猛地转身，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死寂的寒意。

书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夜风那张刻满风霜、此刻异常凝重的脸出现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裴延聿出征，他被留下来守护江稚鱼，受她差遣。

“夫人。”

“夜风，”江稚鱼的目光锐利如刀，“挑两个身手最好、最机灵、嘴巴最严的暗卫”

夜风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是！卑职亲自去点人！” 

他转身，脚步又快又轻地消失在门外廊下的阴影里。

不过片刻，两道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被烛光吸引，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他们全身裹在夜行衣里，只露出一双沉静却锐利如鹰的眼睛。

动作间，没有一丝多余的气息，像两道真正的影子——影子甲，影子乙。他们是裴延聿留给她最后的、也是最锋利的暗刃。

“目标，太子府。”

江稚鱼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给我盯死！尤其是太子李建本人，他见了谁，去了哪儿，特别是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角落、秘道、暗室！给我一寸寸地搜。”

“此外，看看他身边，最近是不是多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记住，只看，只听，别动手。”

“是！” 

两道影子没有任何废话，身形微动，如同被风吹散的墨迹，无声无息地从窗口缝隙滑了出去，瞬间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消失不见。

等待的时间，每一刻都是煎熬。

江稚鱼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精致的缠枝莲纹。灯火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映出眉宇间深锁的忧虑和冰冷的焦灼。

李裕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张府医每隔一个时辰就过来诊视一次，每一次摇头都让江稚鱼的心往下沉一分。

窗外的黑暗，终于被东方天际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驱散。就在这黎明前最冷的时刻，窗棂传来两声极轻、如同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嗒、嗒”声。

江稚鱼瞬间抬头，屏住了呼吸。

一道影子如同鬼魅般滑入书房，正是影子甲。他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冷：

“夫人，探到了。”

“说！”江稚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府后花园，假山深处，有一处极其隐秘的地宫入口。入口有机关，守卫森严，全是太子心腹死士，气息沉稳，不是普通护卫。属下二人没能深入。”

地宫？江稚鱼眉头紧锁。

“还有，”影子甲继续道，声音里多了一丝凝重，“昨夜子时三刻，太子屏退所有侍从，独自进了后花园深处一座偏僻的佛堂。佛堂看着普通，但里面……供的不是菩萨。”

“是什么？”江稚鱼追问。

“是一座……狰狞的异域神像！”

“青面獠牙，三眼六臂，脚下踩着骷髅。神像前点着一种怪异的黑色线香，气味……闻着恶心，心神不宁。太子在神像前跪拜了很久，神态……非常恭敬，甚至……有点狂热。”

异域邪神！

江稚鱼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爬上来。

“更重要的，”影子甲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佛堂里不止太子一人。还有一个……老妪。”

“老妪？”江稚鱼眼神锐利。

“是。身形佝偻，瘦小干枯，穿着一身漆黑宽大的袍子，袍子上绣满了诡异的暗红色符文。脸上皱纹堆叠，像风干的树皮，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两点鬼火。太子对她……非常恭敬，叫她‘乌姆婆婆’。”

乌姆婆婆……

这个名字，带着异域特有的阴冷腔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江稚鱼的心头。

“他们说了什么？”江稚鱼的声音绷紧了。

“离得远，又隔着佛堂，听不太清。只断续听到太子提到‘裴延聿’、‘顾云霆’、‘碍事’、‘老三必须死’……还有……”

影子甲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令人作呕的片段：

“那乌姆婆婆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提到‘神血滋养’、‘法事已成’、‘需更多生魂供奉，方能咒杀’……太子回答‘府中侍妾，已尽数供出’……”

“侍妾……尽数供出？”江稚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太子府里那些如花似玉、曾经鲜活的女子……竟被当成了祭品？！

“属下亲耳听见！”影子甲的声音斩钉截铁，“太子说这话时，语气……很漠然，像在说牲口。那乌姆婆婆好像还不满意，又提到……‘城中处子，元阴更纯’……”

“处子？！”

江稚鱼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青砖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她脑中瞬间闪过这几日京兆尹府邸递上来的、夹杂在寻常公务里毫不起眼的几份简报——东城西市，接连有少女失踪！

当时只当是寻常拐子，现在想来……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滔天的恶心感，瞬间席卷了她！

“城里……已经有少女失踪了！”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影子甲沉默地点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想。

“还有，”影子甲补充道，眼神凝重，“那乌姆婆婆最后给了太子一张符箓，材质古怪，非纸非布，颜色暗红，像浸过东西。太子贴身藏了。之后，太子就离开了佛堂。属下二人不敢久留，立刻返回。”

佛堂…邪神…血祭…符箓…失踪少女！

所有的线索，如同一条条带着剧毒的藤蔓，瞬间缠绕、绞紧！指向一个令人发指、丧尽天良的真相！

太子李建，不仅勾结北狄，弑弟夺权，竟还暗中供奉异域邪魔，以活人精血魂魄为祭，行此灭绝人性的邪术，意图咒杀国之柱石！

“呕……”江稚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当场吐出来！她死死捂住嘴，指节用力到发白。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呓语般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