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起！府门落三重锁！没有我亲笔手令，谁来也不准开！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更不准放进来！”

她的语速快而清晰，字字如铁钉：

“所有角门，后门，狗洞！给我堵死了，增派双倍人手！要嘴巴严实、手脚干净、眼睛最毒的！十二个时辰，轮班盯着。”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锋，刮过老管家的脸：

“府内各处，尤其是靠近后巷、花园假山、水榭这些僻静角落！加派人手！不间断巡查！发现半点风吹草动。”

她的声音陡然淬上寒冰：“立刻！马上！报到我面前来！不得有半点延误！听清楚了吗？！”

裴忠相府十多年的管家，赐了裴姓，跟随裴延聿在尸山血海里滚过，是府里定海神针般的人物。

此刻，听着夫人这前所未有的严峻命令，字字句句透出的肃杀之气，像北疆战场吹来的号角！

他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夫人从不危言耸听！

这架势……是嗅到灭顶之灾的味道了！

“是！老奴领命！” 裴忠猛地一躬身，腰板挺得笔直，眼神瞬间变得像淬火的钢刀。

“夫人放心！老奴亲自盯着！绝不让一丝邪风透进来！谁想动相府，除非从老奴尸身上踏过去！”

江稚鱼微微颔首，下颌线绷得死紧。

不再多言一个字，转身疾步如风，朝着内院深处——裴延聿那间书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侍卫临死前指向相府后门……这绝非偶然！

三皇子李裕，他到底在哪里？

那侍卫拼死吐出的“宫中内应”……这内鬼会是谁？太子？某个潜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让她自己都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疯狂滋生、盘旋、膨胀——

李裕……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有逃出多远？

或者说，他是否，就藏在这座看似最危险、也最不可能的城池的某个角落？

甚至——

就在这相府之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得她浑身汗毛倒竖！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裴延聿离京前，曾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府邸最深的秘密交付给她。

包括……他书房深处，那间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晓的、宛如堡垒的暗室。

那是他留给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退路和屏障。

“沁儿！” 江稚鱼猛地顿住脚步，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尖。

她唤过一直像影子般紧随其后的贴身大丫鬟。

“去！取我那件最厚实的玄狐大氅来！还有……” 她语速飞快，不容置喙，“立刻让厨房熬一碗浓浓的老姜汤！用顶辣的老姜，加足红糖，熬得滚烫，送到书房暖阁候着！快！”

“是！夫人！” 

沁儿被夫人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和异常的脸色惊住了，不敢多问半句，立刻转身小跑着离开。

支开沁儿，江稚鱼不再有半分犹豫。

她几乎是跑了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撞出空洞的回音。

穿过抄手游廊，径直扑向裴延聿书房那扇紧闭的、沉重的门扉。

守在外间值夜的小厮见夫人深夜疾步而来，脸色铁青，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躬身。

“都下去！” 江稚鱼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威严，不容置疑，“没我的吩咐！任何人！胆敢靠近书房十丈之内…家法伺候！滚！”

“是！是！” 小厮们被这煞气惊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退了个干净。

“哐当。”

沉重的书房门在她身后紧紧合拢。

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吞噬。

室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暗。

熟悉的墨香，熟悉的书卷气息，此刻却像冰冷的铁锈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江稚鱼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撞得肋骨生疼！像要挣脱出来！

她摸索着，指尖冰凉，碰到冰冷的桌案。

哆哆嗦嗦地，终于摸到了火折子。

“嚓”一声轻响。

一簇微弱的火苗跳跃起来，点燃了桌案边那盏小巧的青铜雁鱼灯。

昏黄摇曳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勉强撑开一小片混沌。

光晕之外，是无边无际、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浓重黑暗。

书架、桌案的巨大黑影在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蛰伏的怪兽。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痛楚让她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

回忆着裴延聿教给她的每一个动作。

手指在书案侧面一个极其隐蔽、雕着缠枝莲纹的凹陷处，用尽全力，向内一按！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咬合声。

接着，她屏住呼吸，指尖冰凉颤抖，转向书架第三层正中那本厚重得能砸死人的《尉缭子》。

小心翼翼，将那本兵书向外抽出一半…

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

“咔哒……嘎吱……”

一声极其轻微、细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和石壁摩擦声！

在绝对死寂的书房里，如同惊雷炸响！

江稚鱼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真的，真的，有动静？！

只见书架旁那堵原本浑然一体、严丝合缝的青砖墙壁！

无声无息！

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黑黢黢的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陈旧书卷霉味、呛人灰尘、以及……一丝丝若有若无、却足以让人汗毛倒竖的……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猛地从缝隙中扑面涌出！

直冲鼻腔！

那血腥味极淡，混杂在浓重的灰尘气里。

若非江稚鱼此刻精神高度紧绷、感官被放大到极致，几乎无法捕捉！

但这微弱的气息，却像一道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脖颈！让她浑身冰凉！

里面有人，而且受伤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

不能慌，不能退。

她猛地从袖中摸出一柄贴身收藏的、镶嵌着幽蓝宝石的锋利小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刺得指尖生疼！

这是裴延聿送给她防身的最后依仗。

另一只手，死死握住那盏雁鱼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