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江稚鱼浑身酸软地醒来。昨夜裴延聿得了她那句“随缘”，就像得了圣旨，抱着她折腾了几乎半宿，极尽缠绵。

现在她只觉得腰像被碾过，动动手指都嫌累。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忍不住低低骂了句：“……混账。” 

三分恼，七分却是藏不住的羞。

沁儿端着温水进来伺候她梳洗，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怎么了？”江稚鱼懒懒地问，任由沁儿给她挽发。

“夫人，侯府那边……大清早就闹翻天了，可热闹了！”沁儿压低声音，眼睛发亮，“听说是因为那位即将进门的苏姑娘。”

江稚鱼精神一振，腰好像也不那么酸了：“哦？快说说。”

“裴老夫人发话了，说苏姑娘是良妾，又是她亲侄女，进门的一切用度、住的院子，都得由裴小夫人亲自安排，还得按府里最高份例来！”

沁儿绘声绘色：“那位裴小夫人哪肯啊？听说当场就摔了茶盏！可更气人的在后头。”

“裴世子……他认出苏姑娘了。”

沁儿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就昨天，苏姑娘刚到府中，小侯爷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的半枚墨玉环佩，当场就激动坏了，拉着苏姨娘的手问，结果一对信物。”

“裴小侯爷去取了另外一枚，虽然碎了，但纹理一模一样，这下好了，裴世子认定苏姨娘就是当年在江南救他命的恩人。”

“裴小侯爷直接发话，要把西边离他书房最近、景致最好的‘听竹苑’收拾出来给苏姑娘住！那院子，可比陈郡主现在住的‘栖霞阁’还好呢！还吩咐库房，所有摆设器物都得用顶好的！”

江稚鱼听得一怔又一怔。

这发展……实在是比话本还要精彩。

“陈圆圆能忍？”她几乎能想到陈圆圆的反应。

“当然忍不了啊！”

沁儿激动道，“听说夫人气得直接冲到前院，正好撞上裴世子和苏姑娘站在听竹苑门口指指点点安排呢，夫人当时眼都红了，指着苏姑娘就骂，说她是狐媚子，居心叵测。”

“还质问小侯爷，为何这女人长得如此像她？是不是早就认识？是不是故意找个赝品来恶心她？”

“结果您猜怎么着？”沁儿卖了个关子。

“裴砚关拦住了她？”江稚鱼猜。

“何止是拦。”

沁儿一拍手：“小侯爷直接一把就攥住了夫人的手腕，劲儿大得据说都把夫人攥得疼哭了，然后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就呵斥她。”

“说她是‘妒妇’、‘无理取闹’、‘不识大体’，还说苏姑娘是他救命恩人，容不得她放肆侮辱！”

“我的天……”

江稚鱼听得倒吸凉气。裴砚关这是彻底撕破脸了？为了苏玉娇，当众这么羞辱陈圆圆？

“然后两人就在听竹苑门口吵翻了天，声音大得隔壁街都听得见。”

沁儿一脸遗憾：“可惜咱们离得远，没能亲眼瞧见那场面。夫人您说，这裴小侯爷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好歹陈夫人也为他……”

沁儿后面的话，江稚鱼没太听清。

她此刻满心都是懊恼和……一点对“罪魁祸首”的迁怒。

“都怪他。”

江稚鱼忍不住又揉了揉酸软的腰，低声嘟囔，脸颊飞红。

要不是昨夜裴延聿那么不知节制地胡闹，害她今早起晚，说不定还能赶上侯府这场大热闹的开场。

现在倒好，只能听个二手消息。

午后。

车轮碾过雨后微湿的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辘辘声。江稚鱼撩开车帘一角，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街市。

路过凝香坊和玉版轩时，她微微一怔。

前几日还门庭若市、排着长龙的铺子，此刻竟又恢复了门可罗雀的景象。朱红的门板半开着，伙计无精打采地倚在门框上打哈欠。

掌柜则愁眉苦脸地拨弄着算盘，一副生意惨淡的模样。这与自己斜对面的铺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稚鱼放下车帘，心中了然。看来陈圆圆这“神女”光环褪色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刚踏入自家铺子，刘掌柜便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解气又有些疑惑：“夫人您来了。您瞧对面，啧啧，又没人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怎么回事？”

江稚鱼走到柜台后，拿起一块新到的香膏样品查看，随口问道：“前几日不是还热闹得很？”

刘掌柜撇撇嘴，压低声音：“对门昨日刚贴的新价签，那香皂，涨到了五两银子一块，宣纸更离谱，一刀要十两，这哪是卖东西，简直是抢钱！”

“夫人您想啊，就算京城富贵人家多，可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前些日子大家被那‘神女’名头唬住，又凑热闹，抢着买‘沾福气’的东西，贵点也就忍了。”

“可如今……”

刘掌柜意有所指地摇摇头：“大家回过味儿来了，再加上这价钱，简直是拿人当冤大头宰，谁还去买？”

“听说昨儿一天，就卖出去一块香皂，还是她铺子里自己人买的。”

五两银子一块香皂？十两一刀宣纸？

江稚鱼指尖抚过光滑的香膏瓷盒。

陈圆圆这是疯了？还是……被逼到了绝路？

不过，一个月内就要为朝廷解决国库空虚，成嘉帝给的这个难题，如同一座大山，一定压得陈圆圆喘不过气。

她之前靠“神女”光环敛财的路子，显然已经走不通了。

那么，她如今唯一的指望，或者说，她自认为能翻盘的王牌，就只剩下一样——那能炼出神铁的乌金石矿。

只有尽快炼出足够多、足够好的“精铁”，献上去，证明她的价值，才有可能蒙住皇上的眼睛，甚至换取更大的利益。

而要炼铁，就需要大量的乌金石。

江稚鱼的心猛地一跳！

陈圆圆此刻疯狂涨价，不顾名声地敛财，目的只有一个——凑钱！

凑够购买那“天价”乌金石的钱。

她这是要孤注一掷，把所有赌注都压在那黑漆漆的石头上了！

“刘掌柜，铺子照常经营便是，不必理会对面。”

江稚鱼放下香膏，神色平静地吩咐了一句。她转身快步出了铺子，步履匆匆地往相府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