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在酒楼内多喝了几杯，回府后便人事不省……

他怎么会在春华楼的？！

又怎么会……怎么会和这些下贱的妓女……

是谁？是谁要害他？！

“来人！来人！”

他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可此处是春华楼，冲进来的，自然不是心腹侍卫，而是楼主。

楼主是个中年妇女，名唤絮与，据说没有夫君，也不知道身后有什么势力，在朱雀大道旁边开青楼，也没有人敢管她几句。

“太子爷，”絮与摇着苏绣团扇，“您昨夜来的时候，不是挺乐意吗，我这春华楼啊，早上不待客，姐妹们都在休息，您吼这一嗓子，怕是大家都睡不好了。”

“你，你！”

李建也算絮与的常客，两人自然熟，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絮与许久，却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这个女人，还是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迟疑问：“本宫昨夜，是自己来的？”

“喝的可醉了，”絮与怪道，“怎么，春华楼的酒满足不了太子爷了吗，您要去别处喝？”

李建终于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他昨日喝的确实醉，意识模糊的情况下，跑来春华楼也是可能的。

他挥手让絮与和一干女子都出去，自己在屋内独自呆了会。

今日的早朝非常重要，此刻已经日上三竿，他肯定是来不及去宫中了。

也不知父皇会如何怪罪。

李建神情烦躁起来，给自己穿好衣服，又借水洗了把脸，这才出了春华楼。

楼外的大街上，原本行色匆匆的百姓，此刻竟有不少人停下了脚步，似乎在看着他。

李建感觉不对劲，立马将目光扫过去，那些人却又迅速回避开，面上的情绪确实怪异的。

像是……充满了赤裸裸的惊诧、鄙夷、幸灾乐祸。

当李建不去看时，那些目光似乎又回到了他的后背，李建终于容忍不住，发狂似地抓了一个路人问：“庶子！在张望些什么？！！”

一行人连忙跪了下去，生怕被波及。

李建抓着的那人慌忙道：“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草民什么也没看啊……”

如今父皇看自己不顺眼，李建再跋扈，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在朱雀大道随意杀人，他满是戾气地将那人甩开，逃似地往东宫走。

等他走远后，那些百姓才敢开始议论。

“……听说了吗？昨晚春华楼……”

“嘘！小声点！是真的？”

“昨天夜里，从春华楼出来的人亲口说的！太子殿下点了四个！闹腾了一整夜！那动静……”

“啧啧，真没想到啊……太子殿下平日里看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流言蜚语到底还是穿到了东宫内。

那些议论，如同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李建的耳朵里。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完了！全完了！这消息……竟然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

父皇，只怕要怪罪了。

朝堂之上，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

今日的早朝，太子没到，所有人都一起等着。

成嘉帝高坐龙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方才去寻太子的人已经回来，当朝道出太子去做了什么，简直是当着满朝文武，将他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李建几乎是刚从春华楼回到东宫，便被宣了过去。

此刻，成嘉帝看着下方垂首肃立、却掩饰不住惊惶的太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暴怒。

果然，不等太子出列，几位向来以清流自居、刚正不阿的御史便已手持笏板，疾步出班，声音洪亮，字字如刀：

“臣启奏陛下！臣等风闻，太子殿下昨夜于春华楼之内，召妓作乐，聚众宣淫！彻夜笙歌，秽声远播！”

“此事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街知巷闻！有伤国体，有损储君威仪！臣等恳请陛下，严查此事，以正视听，以肃宫闱！”

“臣附议！”

“臣附议！”

“……”

数位大臣相继出列，言辞恳切，矛头直指太子失德！

“父皇！儿臣……儿臣冤枉啊！”

李建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此刻，即便他昨夜是自己去的春华楼，也必须抵赖。

他声音嘶哑道“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昨夜，分明是在府中……”

“住口！”

成嘉帝猛地一拍龙案，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他怒视着太子，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失望：

“证据确凿，你身为储君，不知修身自省，还敢狡辩？！”

“来人！太子李建，行为失检，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东宫，闭门思过！”

 冰冷无情的旨意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建头上，将他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粉碎！

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朝堂之外，却不似这般风起云涌。

午后，江稚鱼带着沁儿，采买些时新料子和胭脂水粉。

相府名下新开的点心铺子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需要些精巧的包装。

然而，刚走进一家绸缎庄，便听到几个挑选布料的妇人正压低声音，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侯府那位新进门的世子妃，可了不得！”

“知道知道！神女下凡嘛！”

“前夜洞房花烛，那才叫奇景！”

“对对对！我三姑婆的侄女就在侯府当差！”

“她说亲眼所见！那新娘子住的院子外面，乌泱泱飞满了蝴蝶！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围着那喜房转啊转，赶都赶不走！”

“何止啊！说是满院子都是香风！那香味儿，啧啧，比御花园的花还香！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可不就是神女下凡吗？不然哪能引来这么多仙蝶？听说连皇上都给惊动了！一大早就宣他们全家进宫去了！这福气，啧啧……”

“就是就是！难怪能炼出那神铁呢！原来是神仙托生的……”

神女下凡？蝴蝶绕房？满院异香？

江稚鱼脚步微顿，秀丽的眉头轻轻蹙起。

陈圆圆？她又在搞什么鬼？

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挑选布料，心中却疑窦丛生。

回到相府，刚踏入正厅，便见裴延聿已下朝归来，正坐在主位上悠闲地品茶。他似乎心情不错，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