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吓得浑身直哆嗦，再不敢吭一声，脑袋埋得低低的：“奴婢知错，奴婢该死！”

陈圆圆鼻腔里哼出一声冷气，扭头就朝绣娘们呵斥：“都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把珍珠拆下来！按我吩咐的做！”

绣娘们哪敢怠慢，慌忙动起手来。

陈圆圆瞧着她们忙活的身影，心里头舒坦了，又转回身对着铜镜。镜子里仿佛映出她穿上这身金贵嫁衣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得意地往上翘。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冲另一个伺候的婢女吩咐，“去，告诉管家！我要最好的绣娘，最好的金线，最好的东珠，样样都得是最好的！银子不是事儿！我要让这场婚礼，变成京城开天辟地头一份儿的体面！”

婢女赶紧应声，小跑着出去传话了。

陈圆圆这才又转向绣娘们，手指头点着嫁衣图样上的细节，一样样掰扯：“瞧这儿，得用金线绣凤凰，对，就是百鸟朝凤那个意思。”

“这儿，得镶东珠，颗颗都得又大又圆润。还有这儿……”

她嘴里的话不停往外冒，眼睛里闪着光，那股劲儿，像是已经瞧见自己站在大婚典礼上，底下全是人羡慕的眼神儿了。

可她哪儿知道，她这通折腾，府里好些人听着，心里头早就不是滋味儿了。

裴老侯爷站在书房的窗户根儿底下，听着管家一五一十汇报陈圆圆那些个离谱要求，眉头拧得死紧。

“老爷，郡主这嫁衣的料子、手工，早就不是寻常人家婚嫁的规格了，花销更是大得吓人。”

“再加上她点名要的那些个婚仪上的物件儿，府里库房的银子，怕是要撑不住了……”管家话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句不对惹恼了主子。

裴老侯爷“哼”了一声：“她这是想把裴府的家底儿都掏空了不成？”

管家不敢接茬，只把脑袋垂得更低。

“去告诉她，”裴老侯爷的声音沉甸甸的，“婚礼要办得体面些，我懂。但凡事得有个分寸！裴家不是皇家内院，用不着样样都照着顶天的规格来！”

管家应了，赶紧退下去传话。可没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脸上有点不好看。

“老爷，郡主她说……说这是她该得的，是上回世子爷亏欠她的补偿。她还说……”

“还说什么？”裴老侯爷的脸阴得能滴出水。

“还说……她没嫌弃世子爷是二婚，已经很给裴家面子了。”管家硬着头皮，把话挤了出来。

“放肆！”

裴老侯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直跳，眼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冒，“她真当裴家是块面团，由着她搓扁揉圆了？”

他抬脚就往外走，直奔陈圆圆住的小院。

陈圆圆正美滋滋地试戴新送来的凤冠呢，听见说老侯爷来了，倒也不慌，慢悠悠把凤冠搁下，理了理衣襟，这才不紧不慢地迎出去。

“老爷怎么亲自过来了？”她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可那眼神儿里，分明带着点挑衅的意思。

裴老侯爷冷冷地瞅着她：“听说你对婚礼的排场，有些特别的讲究？”

陈圆圆脸上堆起笑：“不过是些平常东西，哪值得父亲大人您过问？”

“平常东西？”

裴老侯爷一声冷笑：“天水碧的天蚕衣，十二颗南海进贡的大珍珠，金线绣百鸟朝凤，这也叫平常东西？你这是要办皇太子娶亲的典礼吗？”

陈圆圆肩膀一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老爷这话可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赏了东西下来，我不过是照着赏赐的规格预备罢了。难道还能拂了皇家的好意不成？”

“你！”裴老侯爷被她这歪理气得脸都青了，“裴家不是你挥霍的地方！见好就收！”

陈圆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了，换上点冷意：“老爷，我这马上就是裴家的世子妃，将来也是侯夫人。我就想要一场跟我身份相配的婚礼，这有什么错处？”

她眼珠子一转，话里带了刺：“还是说——”

她盯着老侯爷：“裴家连这点脸面都给不起了？那当初，又何必应下这门亲？”

裴老侯爷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心头的火气更旺。

就在这节骨眼上，陈圆圆话头忽然一转。

“您根本不必为银子发愁。我知道一样东西，若是能如之前的滴水灌溉般献给皇上，候府富贵日子，轻轻松松便可以得到。”

裴老侯爷眉头一皱，眼中却又有些安耐不住的好奇：“什么东西？”

“一种能炼出比铁还硬的东西。要是真成了，我朝的刀枪剑戟，威力将今非昔比！如今粮食的百年难题已被解决，若是裴府能再让皇上军力大增……”

“老爷，您仔细想想，到时候裴府会是什么地位？”

裴老侯爷眯了眯眼：“你打哪儿听来这事儿的？”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

陈圆圆得意洋洋，有意含糊过去：“只要皇上知道了这事儿，龙心大悦。到那时候，一场婚礼的花销，还算个事儿么？”

裴老侯爷深深看了她一眼，心思千转。

陈圆圆确实有些奇异的本事在身上，这也是他一直留她在府中，还愿意让她成为世子妃的根本原因。

还以为香皂，滴水灌溉，已是她的极限。

如今竟是又有别的了？！

可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实在是有些脱罪嫌疑。

“这事儿非同小可，你别满嘴跑舌头。”他沉声警告。

陈圆圆满不在乎：“侯爷要是不信，咱就走着瞧呗。不过在这之前，我这婚礼的筹备，您可别再拦着了。”

裴老侯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得好好想想，陈圆圆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后头又藏着什么坑。

可他不知道，陈圆圆这番话，墙角旮旯里猫着的皇帝眼线，听得一字不落，转眼就得报到御前去。

另一边，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锦绣坊”里，陈圆圆领着一帮子丫头家丁，下巴抬得老高，正挑拣布料。

“把你们店里顶好的云锦，都给我搬出来！”她扬着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