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领命而去。冷家在宫中的势力根深蒂固，查起事来并不难，很快，宫人就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传达过来。

李旭言确实是在僻静地方主动拦住并调戏江稚鱼，说的话很难听，甚至还想要动手。裴延聿也确实是“碰巧路过”，盛怒之下出手非常狠。而江稚鱼……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勾引”的行为，反而态度强硬，维护自己的尊严。

“好一个贞洁烈妇！”冷姿如气得将手中杯盏狠狠摔在地上！

既然他们站不住理，那就只能从人身上想办法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去，把江稚鱼给本宫‘请’过来。”

江稚鱼被带到偏殿时，感到一种几乎凝固的压抑气氛。

皇后冷姿如端坐在主位上，脸上早没了泪痕，换成了深宫妇人特有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平静。

她没让江稚鱼坐，也没让她起身。

“裴夫人，好手段。”冷姿如声音不高，却字字像冰锥，“短短几天，先是害本宫被禁足，现在又害得本宫的侄子身陷牢狱，前途尽毁。本宫真是小看你了。”

江稚鱼心中警觉，脸上依旧恭敬行礼：“皇后娘娘明察，臣妇实在惶恐。李公子的事，确实是他自己言行不当，冲撞了圣地，冒犯了皇上，跟臣妇有何关系？至于娘娘禁足……”

她停了一下，抬眼直视冷姿如，“臣妇地位低微，哪能左右皇上的心意？”

“你倒是伶牙俐齿！”

冷姿如猛地一拍扶手，凤眼里凶光毕露：“要不是你行为不检点，举止轻佻，有意无意在那个僻静地方晃悠，引得旭言误会，他怎么会一时糊涂？！现在他身受重伤，名声全毁，还被皇上关起来问罪！裴夫人，你真的一点都不亏心吗？！”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江稚鱼心中不禁冷笑，堂堂皇后，就是这般手段，真不愧是太子亲生母亲，两人一脉相承。

但她也深知此刻绝不能硬碰硬。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皇后娘娘这话，臣妇不敢认同。臣妇一向守规矩，行为端正，从没有半分越界。李公子的所作所为，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自有公论。”

“臣妇只是一个弱女子，皇上怎么处置李公子，不是臣妇能议论的，更没本事改变皇上的决定。娘娘要是想求情，该去求皇上，而不是在这里质问臣妇。”

她将“皇上的决定”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提醒冷姿如，真正做主的是皇帝。

“你！”

冷姿如被她这番软中带硬、油盐不进的话堵得心口发闷。

她死死盯着江稚鱼那张清丽动人、此刻在她眼里却无比可恨的脸，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

但她终究还剩一丝理智，知道现在动江稚鱼，只会给裴延聿和皇帝送上更大的把柄。

“好……好得很！”冷姿如气得反而笑起来，“江稚鱼，本宫记住你了。今天你给的‘恩惠’，将来一定百倍还给你！来人，送送裴夫人！”

江稚鱼不再多说，屈膝行礼，转身离开了这般压迫之地。

走出殿外，初春微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皇后眼中的恨意，像毒蛇一样缠在她心头。她知道，和冷家的仇，已算是不死不休。

斋戒沐浴的最后一日。

过了今日，便是祭天大典，随后便要启程回京，到时候什么都来不及。

冷太傅已经沉不住气了。

他不顾年老体弱，又一次跪在皇帝面前，老泪纵横：“皇上！老臣没教好孩子，罪该万死！可旭言他……他就算有千般错，也是被人勾引，一时糊涂啊！求皇上明察！那裴夫人江氏，行为不端，举止轻佻，在这般肃穆之时，还敢招摇过市，才引得旭言走错了路！

“老臣求皇上，看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看在冷家世代忠心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老臣愿意告老回乡，替他赎罪。”

成嘉帝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冷笑连连。

这老狐狸，死到临头还想颠倒黑白，拉人垫背？他目光转向肃立一旁的裴延聿：“裴爱卿，这事关系到你夫人，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裴延聿站出来，眼尾有几分寒意。

他扫过跪地哭诉的冷太傅，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回皇上。祭天大典，斋戒圣地，本该心怀虔诚，志趣高洁。李旭言在圣地行为污秽，调戏命妇，证据确凿，人证都在，这是铁案！”

“冷太傅不想着管束自家子弟，反省过错，反而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陷害微臣的妻子，行为可耻，用心险恶。”

他看着冷太傅：“您贵为太子之师，却连自家孩儿都教导不好，且在皇上面前这般歪曲事实，冷家竟是一向如此吗？”

冷太傅闻言一惊：“休要胡说！”

成嘉帝神色已经阴沉下来。

裴延聿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对着高堂行礼道：“臣恳请皇上，把这个案子，连同冷太傅污蔑命妇、扰乱圣听的罪过，一起交给三法司彻底查办，公事公办，以正国法纲纪。”

“公事公办”四个字，像重锤砸在冷太傅心上。

裴延聿这是要把冷家往死里整！竟然不仅要严惩李旭言，还要借机深挖别的罪证？

冷太傅又惊又怒，叫道：“裴相！得饶人处且饶人！朝堂上的事，盘根错节，你还年轻，别因为私仇坏了公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

“放肆！”成嘉帝猛地一拍御案，怒喝道，“冷谦！你是当着朕的面，在威胁当朝宰相吗？！朝堂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待罪之臣指手画脚？！此事全权交由丞相审理，来人，把冷太傅带出去！”

侍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把面如死灰、还在喊着“皇上开恩”的冷太傅架了出去。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成嘉帝看向裴延聿，眼中是如往昔般的赞赏。

不管怎么说，朝堂之上，确实只有裴延聿这般了解他的用意

“裴爱卿，冷家的事，务必查得清清楚楚。”

“臣，遵旨。”

裴延聿躬身领命，心中自然明白。皇帝这是要借他的手，把冷家彻底连根拔起！

这也正和他意。

冷家虽是皇后势力，但毕竟与太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行，他必将损去太子一半的支持。

冷太傅像只斗败的公鸡，失魂落魄地被“送”回自己临时住的院子。刚进门，他那向来溺爱儿子、毫无主见的夫人就哭喊着扑了上来：“老爷！旭言呢？我的儿啊！皇上怎么说？他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