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林子密得可怕，像一片沉默的墓地，密密麻麻全是看不见尽头的黑。

黎州正拿着地图一寸寸比对坐标，眉头紧锁，没说话。

陆千秋啧了一声，从后排探出头看了一眼前方那条破旧得像几十年没人走过的土路，忍不住嘟囔：“你说这地儿叫蛰龙口，就不吉利。说不定一脚下去，龙都能蹦出来。”

“别乱说。”李正国板着脸，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地方，不对。”

“怎么不对？”陆千秋转头看他。

李正国指着副驾上的一个折角纸质地图，一边皱眉一边慢慢地说：“这地方是望京镇，归X市，不是你给的坐标那个Y市辖区，差了一整座山过去。”

黎州眼神一凛，“你确定？”

“地图不会错。”李正国盯着窗外那条土路，语气跟背条令似的，“这地方位置对不上，除非你那坐标也错了。”

陆千秋吸了口凉气，“不是吧……咱这一路山路十八弯开了五个小时，你现在告诉我跑错地儿了？”

“也不能说是错。”黎州冷静地开口，“坐标确实指着这个方向过来的，只是……精确落点偏了。可能是当年传出来的数据就不全。”

“啧……”陆千秋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那现在呢？原地掉头回去？”

“不能回。”黎州低头看了眼GPS界面，那条土路的尽头还是一片空白，“这附近就这一个地标，再往东是断崖，再往西是无人区，我们现在……只能先进去看看。”

李正国点头，“也行，进去看看。最多就是个废林场，探探路。”

悟能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自己那串磨得光亮的檀木珠子，然后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蛰龙未醒，莫要惊扰。”

陆千秋回头看他：“你是不是早知道这地方不对劲？”

“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一回事。”悟能神色平静，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有些事，说了也没用。因果已至，不入不可。”

“你说话能不能别老这么吓人？”陆千秋忍不住吐槽。

话音刚落，黎州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抬手一摆，示意所有人停下。

“别动。”他低声说，语气冷得像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层淡白雾气。

李正国第一个反应过来，从背后拿出手电往前照了照，可灯光打出去的那一瞬间，居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吃了一样，照进雾里连五米都穿不过去。

“雾气不对。”黎州缓缓说，声音低得像怕惊动什么，“你们有没有感觉……空气黏了。”

陆千秋皱眉，随手在面前挥了一把，摸了摸指尖，惊讶地抬头：“像湿粉……不是正常水汽。”

李正国点头，“有股子怪味，像烧过又冷下来的灰。”

悟能站在最后，神情凝重，缓缓念了句佛号，“这雾，不是自然的。”

“你早看出来了？”陆千秋扭头看他，语气不太好，“那你倒是早点说啊。”

“说了也没人信。”悟能微微摇头，望着雾里慢慢显现出的一排断木桩，“这地儿有封印。破过一次，又封回去的那种。”

黎州没接话，盯着那雾的边缘看了好几秒，然后才低声说：“往后退一步看看。”

几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果然，刚才扑面而来的那股凉湿感顿时减轻不少。

黎州眉头皱得死紧，像把所有可能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是结界——但不完整。像是被强行打破，又被人临时封上。”

“人为的？”李正国声音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黎州点头，“更像是为了拦住什么。”

“拦我们？”陆千秋脱口而出。

“不。”黎州目光沉静，眼底冷光一闪，“是拦里面的东西出来。”

四人顿时都沉默了。

雾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边缘开始缓慢扩散，像一张慢慢张开的嘴，不带任何情绪地朝他们吐气。

黎州当机立断，“进去。不能等这雾扩到外面。”

“你疯了？”陆千秋一把抓住他，“你都说这东西不正常了，现在反而往里走？”

“这雾扩得慢不代表它弱。”黎州声音里带着一股异常清晰的冷静。

“但凡我们晚个几分钟，整片山林都得被吞了。你觉得这时候回头有用？”

陆千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咬牙骂了句，“操，你说得对。”

李正国干脆地拿出一个呼吸面罩戴上，又往腰上别了两枚小型信号弹。

“进去之后十分钟汇报一次坐标，掉线就原地等，最多不超过三十分钟。超过时间就原路撤退。”

“老李这人虽然死板，”陆千秋半开玩笑地咕哝，“但临事比我靠谱。”

悟能没戴面罩，他只是把手上的念珠握得更紧了些，口中不断念着低沉的佛号，一步步踏进雾里。

黎州打头，其他人依次跟上。

雾气扑面而来时，果然有种像是撞进厚棉布里的感觉，不凉，甚至带点微微的热，但那种热不是阳光晒出来的暖，而是像生物体温，潮湿、粘腻，像血。

呼吸也变得困难，连耳朵都像被塞住了一样，听不清周围的动静。

“别走散了。”黎州低声说，“间距不要超过两米。”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往前推进。地面上时不时冒出些奇怪的树根，像人手伸出泥土，要拽住他们的脚腕。

“这地儿以前真是林场？”陆千秋低声问。

“档案上是这么记的。”李正国在后面冷静回应，“但三十年前这里就被废了，原因是地质活动不稳定，但从没找到具体的证据。”

“什么叫地质不稳定？这不就是忽悠外行的糊弄词？”

“对。”黎州忽然接话，“就是糊弄人的。实际情况八成比这个词更不能公开。”

“我操……”陆千秋声音都压得低极了，“你别是想说，顾寒和秦书音，可能是被这地方给——”

“吞了。”黎州说得极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似的，钉在四人心头。

又往前走了五六分钟，雾突然稀薄了一点，视野稍微开阔些。众人同时一顿。

眼前是一块空地，地面上密密麻麻全是脚印，有新有旧，方向混乱，但却都指向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