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眼神彻底沉下去，立刻明白了这些血线的本质——不是攻击，而是绑定。

这画魂层根本不需要杀他，它要的，是把他画进去。

画进鬼域，成为下一尊佛像口中那颗眼，被画住的魂，就会被转化成下一个视印媒介。

黎州咬破舌尖，猛然吐出一口血，灌入掌中。

纸火瞬间燃起。

他一抖袖，甩出人皮纸，将那几道已缠上魂印的血丝生生缠住！

刹那间，整条纸带泛出凄白死光，咔的一声绷断！

“断魂缚，开。”那张被他提前炼制的临时咒符，此刻被塞入纸火中央，瞬间焚烧！

轰！以他为圆心，一层灰白气浪瞬间扩散，直接把那片血丝全数崩断！

接着，他不敢多停，双足鬼鞋同时燃起裂火！

一步冲天而起！“纸火压魂，画界可退！”

他再度御出鬼笔，于虚空中勾下一道折线！

那不是进攻，是路线。

一条只有自己能走的退魂！

咔。脚下那层画界突然一颤，像是一层画布被撕开。

光线从画界之外透了进来，黎州重踏一步，整个人顺着那道折线跳出画魂界！

周围瞬间寂静，再回神时，已身处古寺西侧偏殿。

这里，才是真正的寺庙实体结构，只是那一刻，黎州没动。

因为他的纸域深处，传来一阵极度阴冷的撕扯感。

不像是鬼侵，更像是，窥视。

他缓缓抬头，看向偏殿深处，那里原本供奉的是一尊木雕佛像，但此刻佛像不在。

地面中央，铺着一块暗红色的麻布，麻布上摆着一串极旧的佛珠。

三十六颗，每一颗都灰黑如墨。

不是玉石，是骨头。

而最中央那颗佛珠上，赫然刻着一个极淡的面字。

不是字写上去的，而是像皮肉绷出一层筋络般，自然浮现。

那珠子微微颤着，像是还在呼吸。

黎州没有立刻靠近，鬼域中的留物从来不是礼物。

尤其是当你刚刚强行退出一层未走完的画界时。

它不是给你，而是等你，“神尸，不见了。”

黎州眉头紧皱。

按理说，第四层之后就该进入神尸盘坐的九铃封印层。

可这一次，没有铃响，没有尸息，那尊神尸，仿佛消失了。

但他知道，不可能，这种级别的诡异不可能移动，除非它被封进了这串佛珠里？

他缓步走近几步，未入三米范围，便立刻感受到一种近乎凶恶的威压。

不是普通的死气。是咒压。

压的不是魂，是命。

黎州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你躲了，或者说，你换了躯壳。”

“这串佛珠，是你现在的外皮。”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三息。

然后从腰间扯下一块裂火残符，燃起一点火焰，小心丢入佛珠圈内。

符纸刚落地，整个偏殿陡然一震，佛珠剧烈颤动，像是被惊醒的蛇巢！

可下一瞬，又突然停了，佛珠上，一道灰线浮现。

顺着残符的火，缓缓流到黎州脚下。

那不是攻击，是一种确认，“你认我了？”

黎州语气变冷，那佛珠没有再动。

但空气中那股凶厉之意，却一点点收敛。

像是从深渊中露出的一张旧脸，正慢慢合上眼睛。

黎州盯着那串佛珠许久，然后，猛然伸手，一把将其捞起！

没有死火爆发，没有咒音反噬。

只有那串珠子冷冰冰贴在他掌心，像是一截干瘪人指骨。

而下一瞬，他体内那张人皮纸，竟自己动了！

纸面一卷，将那串佛珠吞入其中，沉入咒纹底层。

黎州掌心骤然一痛！他猛地垂眸。

人皮纸上，浮现出第七道线纹。

像是一只眼，盯着他自己。

他低声喃喃：“你现在，跟着我走？”

“好。那我们就看看。你，到底是神。还是，鬼。”

话音落地，他不再停留，启动鬼域，转身就走！

整座古寺随着他转身那一刻，开始微微震荡。

像是有什么极深之物在地底咀嚼着，缓缓松开了牙。

黎州背后，那串佛珠在人皮纸中轻轻滚动，像是在欢喜，又像是在期待。

他没有从正门离开，他顺着裂火，一步步踏出。

血纹浮现、裂印断续，整个寺庙的气息在他身后迅速合拢。

不是封闭，是隐藏，这鬼域，正在再次沉下去。

黎州一步没停，直到他走出那口旧山坳，脚步才略略一顿。

山风扑面，空气湿冷，地上泥水翻着细浪，日光尚未透彻，只透下稀薄的一缕，照在他肩头。

黎州往山道下走了两步，走入土道交界的转弯口时，忽地停住。

他察觉到了，一股极轻的镜面感。

那不是灵感波动，也不是死气逼近，是视线，被打点了。他余光一偏。

左前方不足三十米的树丛中，一道人影藏得极好，压灵制服已换为便装，气息内敛。

但他手中，握着一枚拍摄用魂镜。

魂镜，是灵异局常用的远距监察道具，本体是一面指甲大的镜片，黏于指尖后，以魂息折射影像，可从千米外锁定目标魂形。

这种工具，按理说只能用于监控，可若是魂息过强，拍摄者无法压制，就会反被魂冲。

黎州刚一现身，对方便立刻摁下了魂镜。

他不急，甚至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穿着普通，脸色无常，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监察队特勤，估摸是刘齐派来的。

但他却犯了一个错误，他用的是普通魂镜。

而他盯的，是刚从第四层鬼域出来的黎州。

魂镜刚一触发，啪的一声，那枚镜片碎了。

不，是被反拍了。

那一刻，黎州背后的纸域如花开裂，一点血丝从镜片中透出。

再一瞬，树丛中的监察员猛地踉跄着站起，脸上浮现出一道淡红色的鬼纹。

是纸火灼魂留下的标记。

紧接着——“噗！”

监察员七窍齐流。

鼻涕、眼泪、耳膜、口角，全数渗出细血。

他身形一软，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里掏空，扑通一声倒地。

没死，但魂已裂，识已碎，成了活人残壳。

黎州望着他倒地的位置，摇了摇头。

“都说了，不要拿镜子拍鬼。”他走过去，俯身检查了一下那人的魂线。

果然，是特战部临时调派的标志，镜片里还带着三分监印痕迹。

不是刘齐，也不是沈海峰，而是新派来夹缝监控的人。

“上头开始两边下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