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舟立刻明白：“只要夜间敌调队照图行仓，就会走错分点，前后仓线不对，调兵必乱。”

“谁配段晨？”柳闲问，苏瑶道。“我来。”

柳闲未言，只点头：“他们半夜三更调仓，我们就让他们三更半夜烧仓。”

当夜未半，姜云带五十人夜渡林线，自西南雾脉绕入敌后。她身披轻甲，衣下藏五色斥笔、微印模章，一入林，便化身斡古儿调兵将令，自敌前至仓后，步步藏令，笔笔留误。

“仓西引线调右。”姜云立于石后，改完第三仓线后将图一卷，塞入敌斥之布囊中。

“左仓标转南道。”她低声一句，拂过墨印。半夜三更，斡古儿自营出阵，命三百人夜调粮队，接令而行。三百人依误图调粮，却未觉仓位错了整整两个口。

“搬上来，仓西换南！”一声令下，敌粮车沉车百辆入林，错入苏瑶设的假仓线。

而此时，苏瑶已于谷后设三火缆，沿粮车折返路埋油布。段晨领锦衣司十人，从谷口潜入，将一条引水小渠引入车道，一掀帘布，湿粮三车，一火引起。

“起火！”敌将惊觉，回撤之时，谷口火已遮道。林中本布兵百余，但因夜调错线，各自散营。

“仓西错线！”有将惊呼，另一人喊道。“仓东也不通！”

乱火之中，三仓半毁，一线粮道被水火双断，后仓为避火而自弃，仅剩一仓未毁，却也再无线可通。苏瑶望着林中火起，低声笑了一声。“斡古儿要调仓，却调成了仓焚。”

段晨从谷后归来，衣上染烟火，抱拳道：“敌焚三仓，斩粮百车。”

姜云立在坡前，轻声道：“只错了一笔，火烧三仓。”

柳闲立于图前，看着斥图卷来，笔未落，眼已冷：“他们仓若活着，我兵就得饿着。现在好了，仓断了，我可以打了。”

白景舟将火图铺在主案上，叹息一声：“斡古儿恐怕想不到，他夜调仓，反成自毁线。”

苏瑶笑得淡：“他们识不得我们反笔印，就不配设这个四链阵。”

柳闲点头，朱笔一点，落在图卷之上，写下八字：“错一仓位，焚其三链。”

柳闲写完那八字，朱笔立起未落，半晌无声，只盯着那张仓图看了许久。纸上火线已烧尽仓印，却仍旧透着热意。

白景舟站在案前，语声未高，却极定：“南道仓毁，齐军粮调暂歇。但梁军不退，昨夜已有三次小试探。”

“从哪儿来？”柳闲问。

“南壁，东南偏线。”段晨走入，肩上落雪未化，衣袍风冷，拱手道，“三日前梁军营下多开一线，现已查明，设四营斜插山路，自称南壁四路营。”

苏瑶抬眼：“那是绕归化主阵的。”

“想斜切，先得踩过我。”姜无衣一句话，冷锋在里。

柳闲朱笔未动，眼底却落下一丝极淡的光：“他们想绕，不如让他们多绕点。”

他低头翻图，将斥报中的“南壁四营图”铺展在案上，那图纸以青墨画山，朱墨点营，四个新营营位呈“弯钩”之状，自南而来，却不直攻，仿佛只想插缝偷阵。

“梁将想得明白。”白景舟在旁缓声，“他们不和齐人拼阵线，只想绕侧腹一刀割我营口。”

“但他们没想明白的是——我已经在这里了。”柳闲语声极轻，手指一按，“他们再绕，也是绕到我眼皮底下。”

“我设图。”白景舟忽然出声，柳闲看他一眼：“你要设什么？”

白景舟：“高风迷影图。”

姜云眸色一动：“是那个借风折光的阵图？”

白景舟点头：“南壁风势自谷中来，我可借其设高风浮幕，使地上营影随风移，敌夜探斥图，所看不实。”

“他们若图不实，就会再探。”苏瑶道，柳闲淡声一句，回头唤道，“就等他们再探，赵浔。”

赵浔自帐外踏入，眼神凌厉，肩上斜带还未解：“殿下唤我？”

“设夜息三火阵。”柳闲轻声道，赵浔一愣，笑了声：“又点火？”

“这次不点。”柳闲指尖一动，“这次藏。”

“夜息三火”，乃前朝遗阵，三处火点不燃明火，仅设隐焰，借夜风湿气设“未燃火界”，以假火为标，引敌入阵，自误其路。

“我设虚火。”赵浔拱手一礼，“只等敌营误入。”

姜无衣将盔扣于案：“三夜后我打。”

柳闲望向他，语声不缓：“你三夜能稳？”

姜无衣淡道：“我三夜未睡过。”

苏瑶笑了一声：“那正好，梁军三夜后，也睡不了。”

第一夜，白景舟于南壁崖上设“高风浮幕”，四面铜镜折影铺阵，夜风起时，营影如云变幻，敌斥远望，只见影斜影缩，真假难辨。

赵浔于夜间布下三火点，以岩为掩，以水为界，设火不燃，却藏有油囊与火缆。三火之间，隐藏陷坑、滑网、伏线，皆通引雷铁针。

姜云亲绘阵心斥图，命斥兵穿轻甲藏入三火之间。她设下一句令：“凡敌进五步，照火不燃，退三步，再进即陷。”

敌军果如所料，于夜中遣三斥兵探阵，自主营绕至谷口。一人低声：“这线不通。”

另一人看向火点：“火未燃，不是陷。”

“火没燃，可能是空。”第三人悄声一句，踏入阵界，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落入隐坑，陷马陷车齐出，前营即乱。

第二夜，梁将增派三百兵斥，再探南壁，赵浔引一火起，火未明，却现风烟。

敌兵望见火中营影，误以为大周主营已动，当即报告主将，斜阵即起，三营齐移，皆朝“影”而去。

白景舟立于崖上，看着敌影入阵，低声：“他们上钩了。”

第三夜，归化主营无动，四火却自夜半悄起。火色如光非焰，只照地面不照空。

姜无衣穿甲立于东坡阵前，身后六百重甲兵依次整列。火光映甲，映不出兵锋，却照得敌影自谷来斜。

“敌三营已入。”段晨轻声一句，柳闲立于高处崖顶，远望整线营火，朱笔未落，只道：“打。”

姜无衣右手一挥，六百兵出列如龙，三段夹攻，直冲南壁主道。

第一击破敌左斜营，火未灭，营已崩，第二击陷敌右山口，车被断，粮被掀，第三击，主营失援，中军自乱，三路一齐崩塌。

赵浔于谷后设火线，再点火第三缆，三道火墙齐起，梁军无处可退，只得弃甲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