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品编号：341-清织”

“负责人：宋清”

那行字黑白分明、盖章落款、落地见效。

一小时后，广南市场管理处转发了协会名单。

两小时后，《厂报周刊》在稿纸底下打了红杠：

“重点观察：A-2组首次由女性企业主独立申报，且以实物样衣一票通过，无意见驳回。”

“是否为市场结构调整风向标，值得持续追踪。”

宋清站在办公室，看着传真进来的那份通知，没说话。

她转头看向窗外那片展厅，脑子里过的是一句话：

“你说裙带？”

“那我就把裙带缝你脸上去。”

晚上，陆臻回家。

桌上已经摆好饭菜。

“吃吧。”宋清把饭盛到他碗里，语气不冷也不热，“今天你不是得看晚报嘛？厂报二版，讲得很清楚。”

陆臻坐下，没动筷子，声音很小：“你要不要听听我今天的事？”

“讲。”

“有人找我。”

“哪个系统的？”

“老林改那边。”

宋清手一顿：“他们找你干嘛？”

“让我去当他们经济小组顾问，说是挂个名，不占编制，出点建议。”

“你答应了？”

“没。”

“为啥？”

“你知道为啥。”

宋清沉默了两秒。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回家吃饭？”她忽然说。

“因为我今天赢了。”

“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

“我不记输，但我会记住赢的时候，谁在我旁边。”

“今天我不骂你，不吵你，不怪你瞒我。”

“因为今天，我赢得漂亮。”

“你帮过我吗？算是。”

“但你没帮我赢。”

“我自己赢的。”

陆臻没说话，只是把饭夹进嘴里，咀嚼得特别慢。

“你以后要去哪儿做什么，随你。”宋清低头吃了一口，“但你记住一件事。”

“你别替我决定我能不能沾你的光。”

“你也别自作主张地‘怕我背负什么’。”

“我愿不愿意背，是我说了算。”

“你要想帮我，那你就站我后头，不动声色。”

“你要想走，就别留下‘我这是为你好’那种屁话。”

“我不是你女儿。”

“我是你老婆。”

“你跟我，是两口子，不是谁欠谁。”

厨房没声。

只有汤锅咕嘟咕嘟的声音，小火稳着煮。

过了会儿，陆臻点了点头。

“行。”

“以后我不藏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你也别一个人扛。”

宋清夹了一筷子豆腐进嘴，点头：“那就好。”

第二天，宋清进厂。

她刚站在楼梯口，厂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宋总！”

一个穿粗布上衣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保安。

“我们是青羊那边的织布厂的！想跟您谈个合作！”

“您只要给我们一条渠道，我们把布线全部给你打对折！”

“只求挂个名头！”

宋清挑了挑眉：“你们是昨天谁介绍来的？”

那男人一听这话，手脚都开始发慌了：“不是、不是介绍，是我们自己来找的！”

“我看了昨天《厂报》，您能把出口专线打通……我就知道，我们要是不来找您，那我们这厂也得黄。”

宋清没笑：“你这嘴挺快。”

“可惜你晚了。”

“我们现在不挂名头，我们只签合约。”

“谁想来搭车，先拿货来。”

“实物先上桌，不讲情面。”

“你回去告诉你们厂老板——想沾光可以，但必须先交光。”

“我们这厂，不养空手来套话的人。”

三天后，宋清的“清织”线样衣送达南贸展区预展棚。

布料报告、打样纸、成衣卡、版型图全部一应俱全。

她看着那排整整齐齐的包装，心里突然没那么急了。

她知道——

这一步，她是真站稳了。

清织线的样衣刚送到预展棚，南贸会还没正式开场，宋清这边已经有动作了。

她坐在办公室，把全国几家原料大厂的采购记录一页页翻过去，标注、圈点、贴签，像是在盘账。

刘秀英看了一眼那堆文件，吓得嘴都合不上。

“您这是……准备清点库存？”

“不是。”

宋清手指在一份订单上敲了敲，“是准备收网。”

“我听说有家公司最近偷偷在囤我们同款麻布。”

“你说巧不巧，我们成衣刚出来，他们的原材料就开始疯涨。”

“他们是不是打算等我们接单多了，再断我们布头？”

刘秀英瞪圆了眼：“谁那么阴？”

“还查不出来是谁，但不用猜，他们后手肯定还有。”

“我这边要安排了。”

“你立马给我订票，我要亲自跑一趟东源麻纺。”

“干嘛？”

“砍单。”

“我去把那批布提前收走，把他们的嘴巴缝上。”

第二天下午，宋清到了东源麻纺，一进厂就直奔供销处。

人还没坐下，对面销售主任笑着端了茶：“宋总怎么亲自来了？”

“咱上回不是刚把清织线的布料谈好了嘛，今天是来敲定发货期的？”

“不是。”

宋清开门见山，“我来提早拉货，顺便——封线。”

主任一愣：“封线？”

“对。你们不是最近订单猛涨嘛？我这边有权优先提货，剩下那批，我要全包了。”

“从今天开始，这批布料只供我家。”

“你们接单可以，但这款布料，别卖别人。”

主任脸色一变：“宋总，这……这可不合合同流程啊。”

“那我重新签。”

“你价钱也可以翻一成。”

“但前提是，这批布，只许我一家动。”

“我不要你守合同，我要你守人情。”

“别人要抢我货，那你就看他们有没有你这人情份重。”

主任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宋清看着他，慢条斯理：“你今天要是说不出话，那下次你家布要断销，我也不帮你开口。”

“你自己想清楚，我在给你选队。”

主任愣了三秒，猛地起身：“您稍等，我打个电话！”

两个小时后，东源麻纺供销办贴出公告：

“341-清织专用布料封线期提前生效，非签约客户暂缓发货。”

消息一出，业内炸锅。

特别是另一家正在盯着“清织线”的老对头——申达布业，气得当天发了两封投诉函。

结果没人理。

因为这一批布，宋清已经全部压在仓里，还亲自安排了物流锁单。

宋清一手拿捏着仓库的布料，一边冷笑起来。

谁想截单？行。那就看看谁会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