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将裴执眼里的情意与包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之前不懂，为什么裴执在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她的目的之后，裴执还是会选择爱她。当然，她现在也不懂，只是她已经不执着于这个事情上。

爱本来就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

爱就爱了。

只不过裴执比较可怜，爱上的是一个欺骗他的女人。

而现在，她还很可耻地享受着裴执的爱，贪恋着裴执带给她的温暖，甚至还在利用着他的爱来让他帮自己事情。

周清一直都是一个内核强大很自信的人，可是在这一件事情上，她无比的唾弃自己。即便她能够给出理由，一切都一切都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但，也不可原谅。

周清看着车窗外深黑的夜，就好像能够将灵魂吞噬的深渊，她没忍住发问。

“裴执，你不应该恨我吗？”

这是周清头一次聊这件事情，自在那个深山别墅出来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碰触过这个话题。

骤然听到周清的提问，裴执也愣了好一会。

“恨？”

裴执轻笑出声。

“我为什么要恨你。”

男人的语气很轻松，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裴执越是这样，周清就越觉得压在心底的那块巨石很重，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周清没有敢回头看裴执，就这么看着夜色自述自己的罪恶。

“我骗了你，从头至尾都在利用你，包括现在。”

她同意与裴执的交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那天在别墅里，裴执给她的关于杨舒的资料。

那一个举动早就将裴执的心思全都暴露出来。

她多虚伪啊，嘴上说着宁愿裴执恨她也不需要裴执继续爱她，可是她分明清楚，只要裴执爱她，他就会帮助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周清当初接近裴执所期望得到的一切，不，应该是说超出了周清所期待地一切。毕竟，在最开始，她并没有把握真的能够让裴执爱上自己，她所求的不过是裴执对她有几分喜欢，然后她也许可以仗着这几分喜欢利用几分裴执的权势。

只不过，事情并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发展。

比如，她轻而易举地就进入到了裴氏实习，轻而易举地接近了白芷，轻而易举拿到了名正言顺调查与当年事情有关的项目的身份。

“我知道，所以呢？你就觉得我应该恨你？”

裴执很欣赏周清的聪慧冷静与勇气，但有的时候，不得不说，他无法理解周清的一些想法。

他的怒火甚至在他以为自己也会恨周清的时候早就发泄过了。她说出一切的那个晚上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之后小半个月里他那变态版的囚禁与监视。

这些都不算吗？

“难道不应该吗？”

在周清的认知里，像裴执这样的人应该最忌恨被人欺骗才对，也最厌恶被人给利用，更何况还是在感情上。

裴执大概知晓，在周清的世界观里，或许与她的经历有关，或许与她一直以来都是坚定不移地跟着自己的目标走有关，她所关注的或者是所认可的，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应该改，你做了恶就应该得到报应。

另类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但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生物。

裴执比周清年长六岁，所经历过的见识过的也要比周清多，自然在这方面有不同的见解。即便几个月前的他还不懂什么是爱，但是他现在明白，感情也是一个复杂的事务。

他没有试图将自己的观点灌输给周清，只是阐述事实。

“我也以为我会恨你，但是周清。”

裴执顿了一下，转头看过去，只能够看到周清固执的后脑勺。

“我的心告诉我，我没有办法恨你。”

他不想看到她受伤害，不想看到她痛苦，哪怕是冒着她会彻底离开自己的风险，他也选择了放手。

这样赤裸裸的话无异于表白，周清发现自己心跳加快的同时，心底也漫上来无尽的苦涩。

与裴执的坦诚对比，她实在是过于胆小。就像是只敢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的人，可明明，她是一个勇敢无畏的人才对。

周清不再说话，裴执的表白就这么落空。若说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但裴执也能够坦然接受。

今晚这个时机，还真的不算什么。

言归正传。

“阿姨的病发生了变化？”

不然今晚周清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周清一直都很避讳很别人谈论自己的家人，这是六年前那件事情造成的创伤，也是这么多年周清保护自己的方式。

“嗯。”

过于简短的回答。

裴执今晚没有从肖闵廷那里得到比较有利的信息，没有打算将自己做的事情告诉周清。

主要还是怕给的希望越多若是结果不太好，会更失望。

不过，裴执这个问题倒是提醒了周清。

“我今晚需要回家一趟。”

她自己的家。

裴执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好。”

裴执曾经去过周清的家，也一直还记得地点，只不过这个时间再赶过去，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当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周清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裴执。

“我今晚要睡在这里。”

裴执沉默了许久，最后笑了出来。

“周清，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表白了，你就能够肆意妄为了。”

周清嘴角抿直。

“没有。”

裴执眉梢微动。

“没有？那你跟我说说你我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周清无话可说，裴执锁住了车门，她无法下去，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

裴执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无可奈何？”

周清低头垂眼。

“没有。”

“但你都已经把我送到这里了。”

裴执气笑了，她这个反应还叫做没有？简直就是仗着他的爱在一步一步试探他的底线。

“我只是送你过来，可没有说同意你留宿。”

周清拿起手机，按亮，递到了裴执的面前。

“？”

裴执挑眉看向她，假装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十点十五分，等我忙完再回去起码得零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