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又重新陷入安静。

周清单手撑着头看着窗外，眼睛逐渐失焦。裴执好几次用余光查看她的情况，喉结微动，最终还是开了口。

“他说的不是真的。”

周清放空了自己，一时间并不知道裴执在说些什么。

“嗯？”

裴执抓着方向盘的手缩紧。

“陆妄最后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

他虽说一开始跟周清在一起的确目的不纯，但也不是把她当做玩物。而他现在更是没有那种资格，他已经成为了爱情的囚徒。

裴执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他目光依旧落在前方的路况上，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周清的反应。

这样子，还真有点囚徒等待审判的模样。

周清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妄在病房里那句 “裴执不过是把你当成玩物”。

她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转头看向裴执。

“我知道。”

这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裴执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几分。男人侧过头看了周清一眼。

“你知道？”

周清笑了笑。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玩物，你就不会让我进裴氏，不会教我项目上的事情，也不会……”

周清的话戛然而止。 

“也不会什么？”

裴执想要知道周清的答案。

可是周清不想给他。

“没什么。总而言之，陆妄说的那些话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看着裴执眼底的认真，补充道。

“而且，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裴执心情有些苦涩。

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过是一个卑劣至极的得不到爱就会囚禁困住她自由的人。

裴执降了一点车窗，让冷风吹进来使得头脑保持清醒，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个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周清能够做的极限了，还要继续下去，那就得飞去泰国真的解决这桩事情。

泰国有封骥还有汤玟在，他不想让她过去。

周清也明白这一点，她动过去泰国的念头，可是查探这种黑色交易链的事情并不是她的强项，她没有必要过去，过去了可能忙帮不上，还会带去麻烦。

她要做的是尽快剥离出来，看看能不能够从刘念身上着手，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与杨舒有关联的泰国账户，跟刘念的产业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需要汤玟的帮忙，可现在汤玟还在瞒着周清，假装自己在出任务呢。等稍微晚一点，她在打电话过去。

裴执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若是不想让汤玟知道你知晓一切，可以让封骥帮忙去查。”

周清眼睫微颤。

她看向裴执，突然好奇。

“你为什么，总是能够猜到我在想什么，永远都能知道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她不否认裴执的聪明、强大，但是到这个地步，真的有些太吓人了。周清敢肯定，若不是裴执，换另一个人比如说陆妄或者刘念，能够猜出她想要做什么，并且没有什么差错，绝对毛骨悚然。

红灯，裴执终于有理由直直对上周清的眼睛。他仔细分辨着她眼里的情绪，没有在其中发现厌恶和抵触后，松了口气。

他唇角微勾。

“这世界的逻辑就是这样，在你了解大环境以及想要的东西、最终的目的地后，你只需要根据不同人的思维模式去走，选择的路径都大差不大。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根据不同的对手，你采用的策略需要进行一个调整。”

“弄清楚这个基础逻辑之后，你只需要将你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放到这个逻辑框架你。”

“你的最终目的是查出当年伯父身死的真相，而你已经查到了与杨舒联系的一个奇怪账户在泰国，偏偏与陆家、陆妄有关系的刘念发展的灰色产业据地也在泰国。”

“所以，你现在的节点是要弄清楚泰国的那个账号是什么，结合你的性子，你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你一定会想要去查清楚刘念是否与那个账号有关系。”

“哪怕是无用功你也会做，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剩下来的东西，哪怕有多么奇怪多么诡异，那也一定就是真相。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是无用功，汤玟在查刘念的事情，你将刘念摸得越清楚对汤玟的帮助越大。”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汤玟选择瞒着你，就说明她不想告诉你她在泰国。你刚才还在犹豫，就说明经过了一个晚上，状态保持不变，你也不想让汤玟知道你已经了解情况，因为你怕影响汤玟的思绪。”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裴执并不是简单的剖析他对于这件事情的思路，而是借着这个例子，在教周清面对这世间上的难题时怎么去解决的方法论。

一开始，周清还能够认真地听下去，直到裴执在说到她父亲的时候，用上了‘伯父’这个词汇。

她的思绪开始打岔。

为什么裴执能够这么熟稔的自如的用上这个称呼？

答案其实很简单。

可是越简单的答案往往最难面对。

“嗯，我明白了。”

周清心不在焉。

裴执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眸光微沉。

以前，他觉得周清是一个特别好懂的人，她所有的情绪都能够通过她的眼睛看出来。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纯真。可真相大白，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伪装。

只不过是他一开始认为她不那样的一个人，或者他选择了那样单纯的、真挚的样子的她，所以她就一直用那个模样面对他。

扮演得太逼真，直到周清主动戳破那天，裴执都觉得周清是一个很乖很乖很纯真很简单的一个女孩子。

现在，裴执发现，他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在周清身上不起作用了，或许该换一个说话，是他没有了那种自信。

他发现自己看不透周清，看不透她的眼神看不透她的情绪。即使他能够根据他刚才的那套方法论推测她接下来的计划，可是他看不懂她刚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