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的话就这么被噎在了喉间，他发现他对于周清的喜爱，很多时候是因为她通透聪慧的同时，还能够一针见血地发现一些别人可能忽略的东西。

他并不觉得亲自飞去一趟港城有什么，可是，周清却如此郑重地看着他。

就好像他这个行为十分珍贵。

裴执想，喜欢上周清这样的女孩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并没有再说假话，他庆幸周清一开始选择了自己，也希望自己身上有周清需要的东西。

不然……她也不会想着要离开。

想着，裴执略微低头，不想让周清看到自己眼中的苦涩，也要容许他在周清面前稍微不那么卑微。

裴执指节轻轻扣着桌面，轻叹一声。

“还要继续讨论这件事情吗？不看了？”

周清眸光微动，心中酸涩，却感情过于复杂，纠结了好久，到底没有再说。

她很快就沉浸到了文件之中，而裴执则是觉得好不容易再次拥有了跟周清一起在书房的时光，舍不得真的就这么错过，在周清察觉不到的时候抬眼朝她看了过去。

怕周清会发现，裴执总是会开一会就移开目光，端起手边的水浅浅抿一口，但几秒平板，而后视线又会落在了周清身上。

很难想象裴执也会是做这种痴傻事情的人。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事情，他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注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忽视。

更何况本就对裴执熟悉的周清？

看完所有资料后，周清只问了一个问题。

“通过杨舒可以联系到王晟吗？”

裴执扣着桌面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周清。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关注于他为何明知她有所图还继续帮她的小女生。

她目光锐利，还是那个目标明确、心思缜密的周清。

这迅速的情绪转换能力，既让他欣赏，又让他心头泛起细微的涩意。他收敛了那些不合时宜的痴缠目光，神色也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按理来说可以，但王晟不比杨舒，他比较谨慎。”

裴执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进入了分析模式。

“杨舒在裴氏矜矜业业，晋升速度不快，但也不算慢，他为人谨慎多疑，跟他一同共事过的人都对他的评价都还可以，唯一的污点就是在金鹿公司上。”

“尤其是经历了六年前那件事后。直接通过杨舒找人，不仅会打草惊蛇，很可能还会让王晟彻底隐藏起来。”

周清眉头微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裴执继续道。

“这些资料里，有杨舒近年来几个看似不起眼，但资金流动异常的个人账户往来。顺着这些线往下查，或许能摸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这需要时间。”

他的目光落在周清身上，带着询问。

“你想怎么做？”

周清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资料上杨舒的名字。她知道裴执说得对，直接找杨舒风险太大。

“如果能找到一个让杨舒无法拒绝，且不会让他起疑的理由……让他主动去联系王晟呢？”

周清抬起眼，看向裴执，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比如，一笔他极其渴望，但必须经由王晟才能完成的‘生意’？”、

裴执看着她因为沉浸在某件事情种权利思考谋划时那熟悉的光彩，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

无论何时，她这份聪慧和冷静都让他着迷。

但是……

裴执摇了摇头。

“重点不是在杨舒这里，而是王晟这个人足够谨慎到他不会轻易再相信杨舒。”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哪怕是通过白芷去联系王晟也很难。”

周清垂下眼帘，明白了裴执的意思。

“那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摸清楚这些年与杨舒经济往来中有规律或者异样的人，然后顺着那个人继续查下去？”

“嗯。”

裴执颔首，顿了顿，还是加了一句。

“有任何想法，随时可以找我商量。”

她抱着资料站起身。

“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裴执没有出声挽留，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彻底的寂静，只剩下裴执一个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独属于周清的极淡馨香。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刚才那一刻，当她迅速切换状态，冷静地讨论如何布局设计王晟时，跟他一开始所以为的周清完全不一样，但是却也有很相似的地方。

聪明，冷静，坚韧，目标明确。

而如此多了几分冷艳，带着一种近乎迷人的危险性。

他知道，帮助她查清真相，很可能也意味着加速她的离开。

但……

他睁开眼，看着桌上那盏散发着温暖光晕的台灯。

但他更无法忍受的，是看到她独自一人被困在过去的迷雾里，被仇恨和疑问折磨。

哪怕最终她选择飞向更远的地方。

他也想先亲手，为她拨开眼前的云雾。

当然，他会尽他的所能，给她自由的同时，也能够成为她栖息的树枝。

……

周清接到汤玟电话的时候，刚好整理出杨舒经济来往中比较可以的两笔交易人。

“宝宝，那边有新的消息了，他们年底要飞泰国。”

隔了太长时间，周清一时间没有跟上汤玟的思路。

“什么？”

汤玟又说了一遍。

“小唐托人给我送了消息，刘念打算年底让人带他们去泰国。”

“泰国？”

周清脑子里装了太多事情，有些行为来不及思考，她已经找出来那个被她用红圈划出来的与杨舒的交易记录。

就是泰国的账户。

周清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关联，但是刘念与陆妄有关系，陆妄与陆家跟金鹿的项目有关系，一环连着一环。

也许被人会觉得有些荒谬，但是周清不想错过任何有线索的可能。

“汤汤姐，我们能见一面吗？”

周清的语气有些严肃凝重，汤玟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好，我过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