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摇了摇头，想到周清背着他见不到他的动作，便启唇开口。

“没有。”

他顿了一下。

“只喝了酒。”

周清煮面的动作一停，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她回头质问裴执。

“你空腹喝酒？”

裴执的胃本来就有伤病，哪怕养了半年，也不见得就彻底养好了。他这样的身份避免不了应酬，但是也没有人敢逼着他喝酒，就算要喝酒，至少要在喝之前，稍微垫一下肚子。

裴执面色微怔，他不傻，自然是知道周清是在关心自己，哪怕是用着凶巴巴的语气，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既然她还关心着自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心里也是有着自己？

只不过裴执从周清那里听了太多残忍的话，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执着于要从她的口中说出直白的话，就像他也真的套上了那层矜贵温润的皮囊，他的思维方式也变回那样了一样。

对，她还关心他，她心中有他。

裴执垂下眼眸，当做没有察觉到周清的不满。

“嗯，应酬上能有什么吃的？”

那样的场合，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大多也是不会动筷的。

裴执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随意，只是他眼眸微垂，无端生出了几分落寞可怜的感觉。

周清看着他这样子不知道为何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难道有那本事逼你喝酒？”

裴执明明可以拒绝，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他拒绝的样子。

周清这句话问得又急又冲，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恼怒和……心疼。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懊恼地抿紧了唇，猛地转回身，开始盯着锅里开始微微翻滚的水。

她不该这样问的。

明明是她要离开裴执，明明是她说好的要保持界限，她怎么能够这么脑子不清醒，说出这些太像女朋友管着不省心的男朋友的话？

就像……以前裴执也总是会头疼她不喜欢穿鞋就光脚在屋子里乱逛一样。

身后安静了一瞬。

随即，裴执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人逼我。”

裴执顿了一下，他从来就没有示弱过，哪怕小时候被陆妄欺负，也是咬碎了牙没有啃声。

如今要用…嗯，大概是稍微可怜的语气来博取周清的关心，的确需要好好斟酌。

周清动作一顿，克制着没有回头去看裴执，而后她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

“只不过项目还算顺利，得到了一些好消息，我有些高兴。”

裴执紧紧盯着周清的身影，目光沉静，那里面的确是为周清欢喜的愉悦。

是有一些好消息，肖闵廷那边联系上了瑞士的专家团队。

周清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

她轻哼一声。

“高兴就得意忘形了？”

裴执笑了笑。

“若是你知道，你应当也会高兴的。”

他没有打算现在说，但是很扭曲地希望周清能够有所发现，但是很可惜，周清对他所做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这一次也一样。

周清的注意力全在裴执因为高兴就空腹喝酒的事情上。

“孙姨给你熬的那么多汤都浪费了。到时候又犯病疼得受不了看你怎么办。”

裴执迷恋地看着周清煮面的身影，唇角微勾，声音很轻，略微迷离。

“这不是有你吗？”

锅里的水彻底沸腾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白色的水汽蒸腾而上，模糊了周清的视线。

她没回头，也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拿起面饼放进锅里，用筷子轻轻搅散。

就当做没有听到男人的话。

她的沉默，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裴执失望的次数多了，现在也没有很难受。只是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氤氲的热气里显得有些单薄，看着她微低的头，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他眼底情绪翻涌，原本的期待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愫取代。

他知道，她听懂了。

他很想就这么上去将人给抱住，但是他不可以。

裴执拿着杯子的手慢慢尊敬，好像能够稍微缓解一下自己的冲动。

许久，他再度开口。

“而且，我也想喝酒。”

至于为什么想要喝酒，他相信以周清的聪慧一定能够猜得到。

“所以……就多喝了两杯。”

男人的声音放得更轻。

“我身上有味道吗？”

“你不喜欢吗？”

周清搅动面条的动作停住了。

“这与我没有关系，裴执。”

“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周清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落在裴执的耳朵里就显得有些过于冷漠。她是这样的，总是会表现得让他忍不住想，原本温柔乖巧的人，怎么会冷心冷情。

裴执眼底那点温度，随着她这句话，一点点冷了下去。握着水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真的聪慧到，总是知道如何用最简短的话，最精准地刺中他。

与他无关。

她撇得干干净净。

裴执自嘲一笑，收敛了一下情绪，随之屋子里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厨房里只剩下面条在沸水中翻滚的咕嘟声。

几分钟后，周清利落地关火，将面条盛入碗中，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盖在最上面。

她将最丰富的那一碗面端到了裴执的面前。

“快吃吧。”

都到这个时候，他肚子里没有东西，又喝了酒，肯定难受得厉害。因为前面表露得太多，现在周清的语气很平淡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明明是关心的行为，因为冷淡的语气，就显得略微漠然。

裴执看着自己面前的满满一大碗，再去看周清碗里那对比起来实在太少的面，眉头一皱。

他将周清的碗拿了过来，用干净的筷子，夹了一些过去。

“已经瘦了太多了，不要想着减肥。”

其实并不是减肥，只是她现在的食欲的确消减了很多，但周清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进食，暖黄的灯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即便没有说一句话，即便周清的表情也有些冷淡，可或许是因为两人一起住了几个月的原因，两个人的氛围莫名得很合。

哪怕一句话都不交谈，也能够看得出是一对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