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坤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年少轻狂，那个时候在他的眼里，爱情的确比不上自己的事业，以至于一丝犹豫就酿成了后悔的结果。

可若是让他回到三十年前，再做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事业。只不过，区别不过就是在维护爱情上花费更多的心思与精力罢了。

作为过来人，裴坤不希望裴执走自己的老路。

感情这东西，哪怕当时爱的时候有多轰轰烈烈，只要一伤害到了对方，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留下瑕疵。

她会记一辈子。

所以，哪怕裴执更加厌恶甚至更加恨他，他也要说。

在裴执抬腿走到门口的时候，裴坤出声。

“年会那天我见了周清。”

一句话成功让裴执停下了脚步。

男人猛地转过身来，脸色难看到极致。当时周清提前离场穿着那么点衣服就要去江边散步，这几天他调查到时因为跟陆妄见了面。所以他也就将那天晚上周清的异样归咎于与陆妄的见面上。

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裴坤的事。

“那晚你见了她？”

裴执下颌紧绷，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质问。

“你对她说什么了？做什么了？”

男人身体呈现蓄力状态，眉眼间的戾气更重。

他太了解裴坤。商场上的老狐狸，年轻时在风月场里的荒唐事能编成一本厚书，即便近年收敛了些，可是他身边一直就没有缺过人。

裴执几乎是在听到裴坤说的这句话后，就将那晚周清的恍惚一半归咎在裴坤身上。

被裴执用这样敌视愤怒的眼神看着，被他这么质问，裴坤脸黑了下去。

“放肆，我还没有为老不尊到觊觎儿子的女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裴执冷嗤一声。

“你也知道你为老不尊？你找她做什么？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她。”

裴坤瞬间吹胡子瞪眼。

“她是我手底下的员工，又是你的女朋友，年会上我找她说几句话又怎么了？”

清楚裴执不喜欢自己通过周清联系他，那天他原本只是想要从周清那里得知裴执的近况。

只是乍然看到那样打扮的周清，一下子晃了眼。

程晚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执念，是死去的白月光。一时间没有控制住眼中的情绪，但他自认为后续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裴执厌恶跟裴坤讨论周清，没了耐心，身上那股燥气愈发明显。

“你到底想说什么？那天你对她说了什么？”

裴坤默默地将裴执的反应看在眼里，眉头不经意间蹙了起来。自从裴执创立云亭回国以后，性子就已经收敛了许多，至少外人以及他好几个商业上的伙伴上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稳得住，不像年轻人那般急躁。

即便是私底下与他相处，暴露出对他的更多是恨与厌恶，而不是躁动。

看来周清的确对他的影响很大。裴坤不想去想，裴执对周清的感情到底有没有他母亲的缘故。

有又如何？

他只是更加担忧，若是裴执对周清的感情这般重，那就绝对不能做错一步。

想着，裴坤抬头看向花园，眼里带着只有回忆是才会有的怅然。

“那天她穿了一件礼服裙，进来的时候，乍一看，像极了你的母亲。”

听到这话，裴执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裴坤没有去管裴执的反应，而是继续回忆，眼里带着近乎痴缠的温情。

“当年你母亲也是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她当时依旧坐在图书馆的床边，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很长，很文静很温柔。”

“但是，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我却被她看得落荒而逃。”

裴坤细细说着，裴执听着，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母亲在他记忆里始终是模糊的影子，就连看着那些相册，也想不起他与母亲相处时候。

甚至看着那些相册，母亲的形象在他的脑中还是很模糊。

当年程晚余去世的时候，裴执还太小了。

至于感情，大概是母子之间天性就存在的，且从小在缺失母亲的环境里长大，会有对母爱的渴望。

这感情里更多的是一种执着。

“她们两个长得不像，但身上那股韧劲很像，尤其是眼神。”

裴执的思绪不自觉跟着裴坤的话走，此时此刻，周清那双在他面前平静甚至冷漠的眼睛，竟与记忆里母亲的眼神重叠在一起。

明明，他的记忆里没有如此清晰的母亲的眼神。可就是这么巧，将周清的神情安在记忆里的母亲身上竟然无比的和谐融合。

裴执垂在腿侧的手攥紧，在记忆里，母亲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若即若离，到最后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那么周清呢？

裴坤见裴执听了进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不清楚周清，只是觉得她跟你母亲有点像。但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我对你的忠告是，绝对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当年你母亲骨子里带着股韧劲，哪怕是陆家造谣找上门永前侮辱她逼她离开我，她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在确定情况后，拒绝所有的委屈，跟我断的一干二净。”

裴坤嗓音逐渐变得沙哑。

“她理解我有我的难处，但是也有一双慧眼，看穿了我的虚荣，看穿了我在事业与她之间，选择了前者。”

“所以，她很快就将这段感情放下了。到后面陆子苑死后，我想要挽回她，也没有办法挽回。”

到现在裴坤都还记得程晚余对他疏离平静的模样，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存在过那一段。

她说。

你既然能为了你的前途抛弃我，那就说明我永远排在你的事业后面。我不需要这样的伴侣，你在我这里已经出局了。

哪怕要割舍那段感情会痛去半条命，程晚余也会毫不犹豫的割舍。

因为她是一个勇敢且坚韧的人。

她能够在承受住这样的痛苦后重生。

或许是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感性，说到这里裴坤一股悲伤用上心头。

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相信，若遇到相似的情况，周清也会跟你母亲做出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