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天问：“怎么不好？”

女人正色道：“天道莫测，世间皆是蝼蚁，命不硬，不敢推衍天机，你很弱，担不起这个名字。”

衍天不服气：“我哪里弱了？万丈悬崖摔下来还没死，我命不够硬？”

女人道：“是你口中的楚帅救了你，否则你连罡风都挡不住，会被撕成碎片，即便如此，你也全身骨骼经络尽碎，是我救了你。”

衍天笑道：“先有楚帅后有你，命中注定我不该死，这就是命硬，我担得起衍天这个名。”

女人愣了好一会，再度看向衍天的时候，点了点头：“或许你说得有道理。”

时间悠悠。

虽然看不到太阳，但光线慢慢黯淡下来。

这地方没网络，闲着无聊，衍天便去看书。

名叫含羞的女人，有很多书。

医书只是一部分，各种书籍，堆了整整一个墙壁。

夜幕彻底降临后，含羞做了晚饭。

两人吃完，含羞手里端着药钵。

黑色的药糊成型的时候，含羞看向衍天。

这次不用她开口，衍天开始宽衣解带。

却在这时，狼嚎声响起。

迎面，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在微弱的烛光下被照亮。

衍天瞳孔微缩。

是出现在三源医师后人居住的村子外面，并被楚帅打跑的邋遢老人！

连想都没想，衍天快步站在了女人面前，张开双臂，死死盯着那邋遢老人：“你想干什么？”

身后，含羞微微怔了一下。

而后，在衍天紧张忐忑，色厉内荏的注视下，邋遢老人缓缓弯腰行礼：“主人。”

衍天愣住，眼睛瞪大。

身后传来含羞平静的声音：“狼伯，书拿回来了么？”

“拿到了。”

“放下吧。”

“是。”

邋遢老人无比恭敬，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放在了桌上，再度恭敬的弯腰行礼，冷漠的看了一眼衍天，身形一闪，消失在黑夜里。

衍天转身，怔怔看着含羞：“他是你的仆人？”

含羞随意点点头，伸手拿起那本书籍。

衍天认出了那书籍上写的字：三源医师笔记。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含羞到底是什么人？

宗师境强者为仆，普天之下能有几个？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宗师境！是让楚帅用出天绝九枪才打跑的强者！

衍天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含羞侧头看来：“还愣着干什么？脱衣服，躺下。”

“你不看书？”

“上完药再看，夜很长。”

夜再漫长依旧会过去。

而后黑夜会再次如期而至，周而复始。

外界因为楚牧跌入死灵涧而荡起了滔天的波澜。

绝影军将士早已进入灵国，对刁老、田军帅等人展开报复。

厮杀无处不在。

而楚牧，一直躺在病床上没有苏醒，除了还有呼吸，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衍天则每天扛着锄头。

外面将士：“杀啊！”

衍天：“嘿咗！”

“杀啊！”

“嘿咗！”

“杀啊！”

“嘿咗……”

“……”

他抛开了内心的一切担忧和杂乱思想。

就在这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静静地享受难得的平凡生活。

反正担忧也没用，哪怕洪水滔天，也得等楚帅醒来才能解决。

就这样过去了五天。

四月二十号，谷雨。

木屋里，一股浑厚的气息直冲而上。

正在拿着小药锄挖草药的含羞动作一顿，对衍天说道：“你的楚帅醒了。”

“什么你的我的……楚帅醒了？”

衍天猛的瞪大眼睛，转身飞奔。

“楚帅！！！”

衍天在屋门口，看到了衣衫染血的楚牧。

“衍天，你这是？”

楚牧看着衍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可算醒了！”

衍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满心的担忧彻底散去。

“我昏睡了多久？这是哪？”

“已经快二十天了……”

夜色沉沉。

楚牧换上了干净的布衣，看着如同一对平凡夫妻般，配合默契的二人，眼神有些古怪。

跟衍天相处好些年，他自然看得出，这个样貌平凡的女人，已经占据了衍天的心。

本来还想撮合他和凌雪的。

看来缘分自有天定。

吃完了饭，楚牧朝含羞拱手：“多谢含羞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叫楚牧，天龙北境主帅，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要走了吗？”含羞问。

楚牧点头。

衍天眼神悄然黯淡了几分。

含羞说道：“你们出不去。”

楚牧皱了皱眉。

衍天对楚牧说道：“楚帅，我这些天到处转悠，没找到出口。”

楚牧立刻将目光看向了头顶。

悬崖峭壁攀云而上，看不见尽头。

楚牧觉得以自己的实力，借助一些结实的东西，未必不能从悬崖上去。

含羞似乎看出了楚牧的想法，说道：“死灵涧有大阵，上方罡风的可怕你体会过，稍有不慎，万劫不复，你和衍天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衍天欲言又止。

楚牧说道：“那老先生是你的仆人，衍天见过，他能去给你取书，肯定有路。”

含羞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救了你们两个，你们得帮我种田。”

楚牧眉头一沉：“多久？”

含羞迟疑了一下：“一年？”

“含羞，我们不能继续再留在这里。”

楚牧还没说话，衍天已经主动说道：“有很多牵挂，是我们放不下的。”

含羞歪了歪头：“什么牵挂？”

“楚帅有父母，有妻子和女儿，北境数十万将士，都离不开楚帅。”衍天说道。

含羞看向楚牧：“这些牵挂，会拖累你武道之路。”

拖累？

楚牧走的是至情至性的路子，各种纠葛不断地情感，正是他武道的助力！

但楚牧没解释，反问道：“修炼武道的目的是什么？”

含羞没说话。

“习武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和物，如果做不到，哪怕天下无敌又有什么意义？”

含羞仔细想了想，又问：“这世界缺了你们两个会如何？”

衍天立刻道：“能缺我，不能缺楚帅。”

“这么笃定？”

楚牧道：“缺了我，天地依旧，日月照常，但我在乎的人，在乎我的人，会伤心痛苦。”

“况且，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是尘埃，但在每个人的世界里，都是自己的主宰。”

“我在，故我在，既然这个世上有了我，那就不能缺了我。”

含羞低眉，认真思索，喃喃道：“唯心论么？确实有道理。”

楚牧说道：“衍天留下陪你。”

“嗯？”衍天瞪大眼睛。

这就被抛弃了？

“不。”

含羞摇头。

衍天更是心凉了几分。

又被抛弃一次！

却不料，含羞继续说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一起走？”楚牧和衍天对视。

从衍天眼里，可以清楚看到一抹狂喜。

含羞抿着嘴唇说道：“我也想试试做我自己的主宰，想去看看你所说的，我在故我在，想去看看这个世界，能不能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