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咔嚓”一声脆响，冰面透了！一股带着水腥气的冷风猛地从窟窿里窜上来，墨绿色的河水露了头。

窟窿不大不小，刚好够下网。

“成了！”

孙向前直起腰，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热气腾腾。

杨铭早就在旁边冰面上把那张粗线渔网铺开了。网线看着就结实，散发着一股子河水的土腥味儿。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飞快地捋着网绳，挨个检查网结牢不牢，网眼顺不顺溜。冰窟窿里寒气直冒，他头也不抬：

“坠子！浮子！”

二嘎子立刻把几块沉甸甸的小铁疙瘩和几个桐木削成的小木块递过去。杨铭接过来，手指头灵活得像穿针引线。

他先把网绳头牢牢绑在一根粗木杆子尖上，然后把那些小铁疙瘩均匀地拴在网的下沿，

再把小木块一个个系在上沿。位置、松紧，都透着老把式的讲究，为的是网一下水，能像个直溜溜的帘子沉下去。

“三鬼子，把稳杆子！”

杨铭低喝一声。三鬼子立刻上前，双手紧紧攥住粗木杆子的后头，把它直直地悬在冰窟窿上方。

杨铭蹲在冰窟窿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网头，先把拴着网绳的杆子尖慢慢探进水里，然后一点一点，把带着铁坠子的网边顺进那墨绿色的水中。

冰水刺骨，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铁坠子拉着网身悄没声地往下沉，小木块浮子则在水面下晃晃悠悠。杨铭一手慢慢往下送网，一手时不时轻轻拨弄一下浮子的位置，调整着网下沉的速度和角度，确保整张网舒展开，直直地垂下去，没一点拧巴。冰下的水无声地流着，那网就像一道隐形的墙，悄悄在水里立了起来。

整张网都沉下去了，就剩那根绑着网绳的粗木杆子被三鬼子牢牢握着。杨铭拿起几块厚冰坨子，仔细压在窟窿边压住网绳，又用碎冰把窟窿口子塞得只剩下拳头大小透气。做完这些，他才拍拍手站起来：

“妥了，让鱼撞会儿网，咱也烤烤火。”

离冰窟窿十来步远，背风的地方，二炮子已经把火点着了。

橘红的火苗跳动着，带来一小片可怜的热乎气儿。几个人赶紧围过来，摘掉厚厚的棉手闷子，把冻得通红发木的手伸向那点热源。

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烤着前胸，后背还是冰凉。

“这鬼天，手都冻得没知觉了。”

二炮子对着火使劲搓手，又凑上去哈气。

杨铭从怀里掏出一小块肉干，撕成细条，用草茎穿了，递给二嘎子：

“拿去，挂在网边上，当诱饵。”

二嘎子接过来，猫着腰，小心地把肉干条挂在网边，又轻手轻脚地回来，生怕惊扰了水下的鱼儿。

“杨哥，这回能网着大家伙不？”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眼巴巴地问。

杨铭笑了笑，没吭声，只是望着那小小的冰窟窿，眼里闪着光。

趁着等鱼撞网的这段时间，孙向前闲不住，又抡起冰钎子，在旁边凿起了冰。

“向前，你这是又折腾啥呢？”

二炮子好奇地问。

孙向前头也不抬，只是卖力地凿着：

“弄个简易冰洞，里头放点食儿，也能诱点鱼进来。多个法子多条路嘛。”

二炮子一听，也来了精神，扔下手里的火棍子就过去帮忙。

两个人干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旁边就多出了个小冰洞。孙向前把带来的碎肉渣往里头一撒，又找了根细树枝横在洞口，上头盖上一层薄冰，做了个简易的捕鱼陷阱。

“成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他拍拍手，一脸得意。

二嘎子早已在火堆上吊了水壶，这会儿水“咕嘟咕嘟”地开了，冒出团团白气。几个人赶紧围过来，掏出各自的搪瓷缸子，倒上热水，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口小口地抿着。

热水下肚，身上暖和了不少，连心里也跟着舒坦了些。

“这水一热乎，感觉人又活过来了。”

二炮子咂咂嘴，一脸满足。

就在这时，孙向前眼睛一亮，指了指那个简易冰洞：

“嘿！有动静！”

几个人赶紧看过去，只见洞口那层薄冰被什么东西拱了拱，紧接着，几条指头长的小鱼晕头转向地游了进来，被卡在洞口。

“成了！”

孙向前大喜，赶紧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小鱼从洞口掏出来。小鱼在他手里蹦跶着，银白色的鳞片闪着光。

“哈哈，开门红啊！”

他得意地笑着，把小鱼拿过来给大家看。虽然鱼不大，但总归是有了收获，几个人都跟着高兴起来。

“得嘞，这些小鱼就拿来烤烤吃吧。”

二炮子提议道。

孙向前点点头，找来几根细树枝，把小鱼串起来架在火上烤。火苗舔舐着小鱼，发出“嗞嗞”的响声，香味儿也渐渐飘散开来。

“哎，鱼头别浪费，扔水壶里煮煮，也是口汤。”

杨铭提醒道。

孙向前闻言，把鱼头砍下来，扔进旁边的水壶里。水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鱼头在里面翻滚着，散出一股淡淡的鱼香味儿。

“可惜就是没个调味的，要不然这汤肯定更鲜。”

二嘎子砸了砸嘴，有些遗憾地说。

杨铭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足吧，有口热汤喝就不错了。你是来捕鱼还是来享受来了？”

二嘎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

“这不是好久没沾荤腥了嘛，嘴馋。”

几个人说着笑着，围着火堆烤着鱼，喝着鱼头汤。虽然条件简陋，但在这冰天雪地里，能有口热乎的吃食，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杨哥，你说咱那网能网着大家伙不？”

二嘎子又想起了那张渔网，眼巴巴地问。

杨铭抬眼望了望那小小的冰窟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难说。这冰下的鱼精着呢，不是那么好网的。不过，咱都做到这份上了，总得试试不是？”

他这话说得实在，几个人听了，都跟着点了点头。

二炮子抹了抹嘴角的汤渍，一拍大腿：

“对！咱都努力到这份上了，我就不信网不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