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摇曳不定，将扭曲的梁柱和墙壁上狂乱的壁画投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在无声地舞蹈。

殿内弥漫着木头燃烧后的焦糊味，还有股淡淡的腥气，殿外阴冷的山风不住地往里面灌，虽然有火，寒意却仍旧挥之不去。

大家伙早已经疲惫不堪，围着火堆或坐或卧，渐渐沉沉睡去。

粗重或细微的鼾声、翻腾的动静、梦呓声、磨牙声……，都交织在这片被邪气浸染了不知多少年的空间里。

金成鼎安排了手下弟兄守夜，顺序是佟烈威第一班，燕鸿飞第二班，焦宗旺第三班，杜邦杰第四班……每人盯一个半钟头，等轮换完，天肯定就亮了。

在佟烈威开始守夜的时候，我和汉琪便都以入定冥想之姿进入眠息状态，只是我睡得并不深沉，心中总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隐隐感觉这废弃的阴山老巢深处，仍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蛰伏，窥视我们。

顾星梦虽然一直都没有现身，但是她的影子，如同无形的蛛网，始终笼罩在我脑海中。

这个歹毒奸猾的妖妇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灭掉她……

待燕鸿飞接替守夜的时候，白天连番杀伐带来的疲惫感让我熬不住了，开始进入昏沉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忽然将我给惊醒！

那声音来自大殿门口方向。

有人在那里说话。

我心头一凛，仍旧保持着原本的睡姿不变，呼吸均匀，假装还在沉睡，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将耳、目、口、鼻、身、心六相都提升到极致！

我瞄见是焦宗旺站在门口，背朝着我这边。

这家伙闲极无聊，在自言自语？

不对！

他对面还站着一个人！

衣衫的一角被我看到了，但身影却几乎完全被焦宗旺给遮挡住，不知道是谁。

我立刻扫量了一圈，但见汉琪、金成鼎、桑子默、佟烈威、燕鸿飞、杜邦杰全都在大殿里面睡着呢！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多出来那个人是谁？！

“你是干什么的，打哪里来的？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摸到我们这里来？”焦宗旺声音里带着警惕。

另一个声音响起，陌生，带着一股山野粗犷：“老表，这外面太冷了，你屋里笼着火堆，叫咱也进去暖暖身子呗？”

“少废话！谁是你老表？！我连你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放你进去？鬼鬼祟祟的，我看你不是什么好人！”

“老表，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是进山采药的，叫马荣敬，就住这山外头的马家沟！白天为追一只‘金线过山风’——就是毒蛇，迷了路，在山沟沟里转悠了老半天，黑透了也没能转出去！夜里又冷，只怕冻死，正愁没地方落脚呢，可巧望见这山上有火光，估摸着是有人生火，就壮着胆子摸上来了……老表，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没听说这山上还住的有人啊？”

“哦，你也是采药的啊……”

焦宗旺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些：“能摸上这座山，你身手不错嘛。”

“山里长大的，爬惯了，跟走平地差不多。”

“我们和你一样，也是采药客，夜里没地方歇脚，来这里将就一宿。”

“你们也是采药客？”

那自称马荣敬的声音透出几分“惊喜”：“哎呀！那可真是巧了！同行啊！亲老表了！我们山里人靠山吃山，就指着采点山货药材换钱呢！老表贵姓，怎么称呼？”

“免贵姓焦。”

“焦老哥啊，你们这是，在找什么稀罕药材？”

焦宗旺犹豫了一下，没有言说，反问道：“对了，进山的地方不是有国军在驻守，不许人随意出入嘛，你是怎么进来的？”

“国军？”马荣敬讶然道：“没有啊。”忽又醒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从肇远镇那边来的吧？那边确实有驻军。但我们马家沟是三不管地带，地无三分平，人无三分钱，穷山恶水，路路不通，国军就算再想不开，也不会驻我们那里。”

“这样啊……”

“是啊，焦老哥，你们采到什么宝贝了吗？”

“没有。”

“嘿~~~”

马荣敬笑了起来，带着一种蛊惑性的神秘感，声音也压得更低了：“焦老哥，不瞒你说，我今天在山里转悠，虽说迷了路，可也不是全无收获！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什么？”焦宗旺的好奇心显然被勾了起来。

“说了你也未必知道那是什么。”马荣敬一字一顿道：“虎——啸——芝！”他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听说过吗？那是真正的天材地宝！比灵芝、雪莲、人参都贵重！”

“你说什么？！”焦宗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又意识到不妥，连忙压低，“你，你说真的？！真看见了虎啸芝？！”

马荣敬讶然道：“焦老哥也听说过虎啸芝？”

焦宗旺急问道：“你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已经采到手了吗？虎啸芝和一般的药材不同，有剧毒，还娇气，不能随便采摘！弄不好，它坏了，你也跟着完蛋！”

“焦老哥还真是懂行啊。”马荣敬说：“就在一个老虎洞里！好家伙，那品相！那灵气！我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着成色这么好的！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异香！绝对是百年难遇的宝贝！只可惜啊，那洞里有大老虎守着，我一个人，没敢靠近……”

焦宗旺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兄弟，那老虎洞在哪儿呢？”

马荣敬反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你，你们也是为虎啸芝而来的？”

焦宗旺好言哄道：“实不相瞒，兄弟，我们就是为了采摘虎啸芝才进山的，拿去救人性命呢！这样，你不是没地方睡觉吗，就进这大殿里暖暖和和的过夜！等明早，你引我们去找虎啸芝，只要能找到，准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马荣敬嘀咕道：“那老虎可是能吃人啊，不好采的，但看你们这么多人，还带着家伙，说不定能成……”

“来来来，快进来！”焦宗旺热情地说道：“外面冷，咱们屋里说话。”

马荣敬说：“我还有些东西在外面呢，焦老哥能不能弄个火把，帮我照着路，我去取回来？”

焦宗旺说：“那值什么？我有手电筒，走吧，帮你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