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默一直紧跟在我身后，见我趔趄，连忙说道：“神断先生小心！”

我没好气地回头望了金成鼎一眼，金成鼎还在对汉琪大言不惭，“纣王还睡狐狸精呢，你怕什么？你要是不敢，就交给我，我不嫌她老。”

“说的是人话吗？”汉琪啐道：“好的不学学坏的，你要当纣王啊？老子一脚把你从山上给踹下去，你信不信？！”

“可不敢。”金成鼎这才老实，讪笑道：“我就是说着玩的。”

……

又小心翼翼走了一阵，道路渐渐变得宽绰平坦，我们也终于来到了那一片房屋近前。

我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止步，且都不要作声，然后迅速环顾了一圈，不见有什么异样，施展“千闻功”凝神倾听之下，也没捕捉到什么动静，这才细细打量那些房屋。

在近处一番审视之下，我才发现，这些房屋根本就不是道观模样，它们没有丝毫名门正派的庄严清静，反而充满了邪气森森的诡异感！

所有房屋以及围墙的主体都呈现出深沉如墨的黑色调，仿佛用焦炭垒砌，又像是被烈火焚烧过无数次。

外围墙壁斑驳陆离，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污渍和扭曲怪异的符咒刻痕！

那些符咒的笔画狂乱而邪异，绝非出自正道。

屋顶的瓦片也不是常见的青灰色或金黄色，而是一种暗沉的紫黑色，在夜幕笼罩之下，犹如凝固的淤血。

飞檐上蹲踞的并非祥瑞的脊兽，而是一些形态狰狞、似兽非兽、似鬼非鬼的怪物石雕，个个张牙舞爪，眼窝深刻，仿佛在凝视着山下众生！

山门上方，本该悬挂匾额的地方，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门前立着两根柱子，上粗下细，形状扭曲，极不规则，与其说是柱子，不如说是两根怪物腿骨！

墙内墙外，没有悬挂任何灯笼，也不见一丝火烛光亮，寂寥无声，好似一头蛰伏沉睡的巨兽！

它盘踞在这座形似骷髅的阴山上，与山体散发出的阴寒死气融为一体，细细感受之下，令人不寒而栗！

金成鼎、桑子默等人也在无声地打量，个个脸色难看。

即便是胆大包天的汉琪，此刻也收敛了暴躁，眼神凝重地盯着山门，像是要看透内中的一切。

“奇怪……”我嘀咕道：“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不出有任何布局设阵的迹象，甚至连个结界都没有。难道，我判断错了？这不是阴山派的老窝，不是顾星梦的巢穴？”

“莫非是空城计？”桑子默分析道：“会不会是那老妖妇故意弄出来一派毫无防备的样子，骗我们进去——而真正的杀机和陷阱，都在里面？”

我摇了摇头，“她没有那个实力。别说她身负重伤了，就是没有受伤的时候，敢不设防，不做任何布局，骗我们进她的老巢，那结果也是作茧自缚，关门打狗——她是狗！我现在怀疑，她根本就不在此处，这是货真价实的‘空城’！”

汉琪说：“大哥，要不我先进去探探？”

我说：“还是我进去吧，我对旁门左道之术更了解，倘若里面真有什么鬼蜮伎俩，应付起来，也稍好些。你们在外面等我，我不出来，你们且不可贸然进去。”

“神断先生稍待。”桑子默忽然叫住了我，而后对杜邦杰说道：“老八，把你的信号枪拿来，给先生带上。”

“哦！”

杜邦杰当即撩开袄子，从腰带上的皮质枪套里抽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枪，枪管非常粗壮，又掏出一个帆布弹袋，倒出来个粗大异常的带尾翼的子弹，塞进了枪膛，然后递给我。

我愕然道：“这是干什么？我不习惯用手枪。”

“这不是手枪，是信号枪。”杜邦杰解释道：“先生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举枪向天！一扣动扳机，信号弹就发射出去了！它升空后会爆炸，非常亮堂，像个小太阳，我们所有人都能看见，到时候去接应您！”

“拿着吧神断兄弟！”金成鼎道：“你修为高深，法力强大，多半是用不着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好，多谢。”我本想拒绝，一来是碍事，二来是若连我都困在里面，那他们进去也无济于事……但是瞧着他们一脸殷切之意，拳拳之情，我也不好意思拂逆，便接了过来。

岂料金成鼎又补了一句：“神断兄弟，要是遇见那个老妖妇，最好是生擒啊！”

我：“……”

汉琪一把揪住金成鼎衣领子，脑门上给了个暴栗，金成鼎不敢大声喊叫，只拱手作揖，连连求放过。

桑子默、佟烈威等人都别过头去，假装不认识这个老大。

我将信号枪别在腰间，轻吐了一口浊气，亮出金钱剑，瞥了汉琪一眼，又冲桑子默等人微微点头，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掠过那两根扭曲如腿骨的门柱，来到山门前。

山门并未上锁，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门轴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腐烂、尘土、霉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我当即施展“锁鼻功”，屏住呼吸，闭合毛孔，侧身闪入门内，反手轻轻将门带上。

入眼的是一个极其空旷的院落，地面铺满了颜色暗沉的石板，缝隙里全是深绿色的苔藓和杂草。

院子中央矗立着一座大殿，左右两侧各有一间稍小的偏殿，三殿呈“品”字形排列，飞檐斗拱，形制古朴，但处处透着别扭。

三扇殿门都是紧闭着的，门板上均刻着残忍的鬼面！

我立刻从怀中摸出一枚驱过邪破过煞的鬼眼钱，对照来看，别无二致！

一样的狰狞可怖，一样是三只眼，尤其是中间那只眼，镶嵌着不知名的玄色玉石，充当眼珠子，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光，就像是活了一样！

看来我没有猜错，这就是阴山派的老窝！

就是顾星梦的巢穴！

殿前没有设置香炉，只有一尊造型奇特的石雕，像是一个扭曲的人形跪伏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托着一个大大的碗状容器，里面积满了浑浊的雨水。

我施出心相术，凝神感应——整个院落死气沉沉，没有丝毫活物的气息，也没有任何阵法或禁制的波动。

顾星梦似乎真的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