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群臣一片哗然，不少人脸都吓白了，露出鄙夷之色。

“荒谬绝伦！”一位老臣忍不住站出来怒斥，“对内强取豪夺，对外妄启战端，这是亡国的路数！”

“皇上！此妖妇之言，蛊惑圣心，其心可诛！”

陈圆圆却梗着脖子，毫不退缩，只是泪眼汪汪地望着龙椅上的皇帝，像个受了天大委屈还忠心耿耿的忠臣。

“皇上，臣女一片赤心，日月可鉴！这法子看着是狠了点，可真是破局的好棋！只要给臣妇时间，炼出足够的神铁，所有的牺牲都能百倍赚回来！”

“求皇上明察！给臣女，也是给我朝一个机会！”

成嘉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那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殿下跪着的陈圆圆身上，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着。

陈圆圆的话，像魔鬼的呓语，精准地挠到了他心底最痒的地方。

开疆拓土，抢掠敌国财富塞满国库，建立不世功业……

诱惑实在太大。

他登基以来，虽然被奉为百年一遇之明君，却从未有过不世之功。

各方面，碍于前朝旧制，束手束脚，实在过于憋屈。

“以战养战”、“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成嘉帝暗自咂摸，恍然感觉心跳都加速。

陈圆圆之前弄出的那点神铁确实邪门，要是真能搞出大批量，前景不可轻想。

殿内空气凝固。

裴延聿站在文臣最前面，脸色平静得像潭水，仿佛早就料到了这局面。

他太清楚这位皇帝骨子里的野心和冷酷。

终于，成嘉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又不容置疑：“陈氏。”

陈圆圆一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来。

她知道，她又一次活了，当即道：“臣女在！”

“这些话，虽有几分道理，但强取豪夺，激起民愤，也是板上钉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念在你一心为国，且那神铁之事关乎国运……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圆圆眼中瞬间爆出狂喜的光，激动得几乎声泪俱下：“谢皇上隆恩！臣女定不负皇上所托！”

“慢着。”

成嘉帝冷冷打断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那些民财，限你三日之内，按京兆府核实的数目，双倍赔给苦主。”

双倍赔偿？！陈圆圆心都在滴血，可这会儿哪敢说个不字，连忙磕头：“臣妇遵旨！一定照办！”

“此外，”成嘉帝眉目冰冷，“你必须将那‘神铁’炼出足够的分量，还得拿出一个切实可行、利国利民的法子，向朕证明，若是再敢祸乱市井、动摇民心……”

他眼中寒光一闪，杀机毕露：“数罪并罚，定斩不饶！”

“臣女……叩谢皇上天恩！”

陈圆圆浑身一软，差点瘫地上，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双倍赔偿的肉疼搅在一起，让她几乎虚脱。

消息传回相府，江稚鱼听完裴延聿的转述，眉头紧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失望。

“皇上……真被她那套鬼话唬住了？”

她难以置信道：“这种强盗逻辑，皇上居然觉得……有道理？”

裴延聿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浮沫，眼神深不见底：“皇上的野心，非同小可。陈圆圆那套歪理，虽然荒谬，却正好戳中了他想开疆拓土、抢掠富国的念头。”

“那神铁的诱惑，够他暂时压住对民怨的顾虑。”

他放下茶盏，看向江稚鱼，语气转冷：“所以，指望皇上约束她，眼下已绝无可能。”

“陈圆圆得了这半个月喘气，肯定变本加厉，咱们得断她的根。”

“你是说……”江稚鱼立刻明白，“断了她的矿？”

“对。”裴延聿眼中精光微亮，“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黑风坳的矿。只要她买不到足够的乌金石，炼神铁就是做梦。等皇上给的时限一到，任她舌灿莲花，也难逃一死。”

他立刻叫来夜风：“两件事，马上去办！”

“第一，传话给黑风坳胡老板，从今天起，乌金石矿，一颗渣子都不准卖给陈圆圆。”

“第二，”裴延聿的声音更冷，“动用我们在工部和各地矿监的关系，把京城方圆五百里内，所有探明的、没探明的乌金石矿，立即排查清楚，不惜代价全部控制，绝不能让陈圆圆得手。”

“属下得令。”

夜风神色一凛，抱拳领命。

这一手，直接堵死了陈圆圆搞原料的路。

黑风坳是最大的矿源，现在断了。京城附近的矿再被控制，她要么去更远、运费和时间都耗不起的地方买，要么……就只能想别的歪招。

眼下时间不过只剩半个月，根本不够她折腾。

陈圆圆灰头土脸地回到侯府，还没来得及为双倍赔偿那笔巨债发愁，一个更狠的打击就砸了下来。

她派去黑风坳的心腹，连滚带爬冲进栖霞阁，面无人色：“夫人！坏事了！那……那胡商翻脸了！他说……说他的矿，不卖给咱们了！加钱也不行！！”

“什么？！”

陈圆圆如遭雷劈，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前发黑，“怎么会突然如此？”

她气得浑身乱颤，见啥砸啥。发泄完，是无边的恐慌。

没乌金石，她拿什么炼铁？拿什么跟皇帝交差？

她要乌金石，她要乌金石！！

陈圆圆猛然间想到什么，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歇斯底里地吼：“京城附近！快！派人去打听京城附近还有没有煤矿！不管大小，不管多贵！有就立刻给我买下来！”

几个侍女连忙又跑了出去，然而，希望很快破灭。

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报信，京郊几个知道的小窑，不是刚被人高价盘走，就是矿主被警告不能卖给侯府，态度强硬。

稍远点的乌金石矿，一听是侯府要买，也找各种理由推脱。

这个节骨眼上这般变化，一定有人在背后操弄。

“查！给我死查！谁在背后搞鬼？！”

两天时间，一点矿石都买不到，陈圆圆几乎要疯了。

她眼中满是红血丝，在府中整日如同厉鬼，嘶声大骂。

可根本查不到线索。

但查不到，便是最大的答案，事情已经非常明显，除了裴延聿和江稚鱼，没有人能这般大手笔，断了她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