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东海扫了他们一圈。

“冷却液不是谁家的私产，也不是你们争吵的筹码。”

“骊山族负责稳定加工，人类负责运输，异形族负责在战场使用，从今天起，这条链路任何一环都不得缺。”

人类领头的冷哼一声，“那资源分配呢？”

傅东海抬手，示意随行的技术官调出一份投影。

蓝色的能量分配图浮现在空气中。

“冷却液三成给骊山族用于加工，两成直接分配给异形部队，剩下五成统一进入理事会仓储，按战时需求调拨。谁要是敢私吞，我第一个拔了他的职。”

骊山族代表看了他很久，缓缓收起鳍翼。

异形代表也低声发出了一句简短的骨鸣，算是默认。

但港口冲突只是开胃菜。

更大的麻烦，很快出现在理事会大厅。

这是一座由风塔内部改造的圆形议事厅，中央是悬浮的盖亚投影，三层环形座位围绕着它。

人类、骊山族、异形族的代表分坐三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隐形的火药味。

一个人类议员站起来，语气锋利。

“傅主席，我不禁要问问了，理事会是不是要把沈启神化？他在轨道上指挥方舟，我们在地面替他收拾烂摊子，可所有的媒体画面，全是他一个人的影像。”

骊山族的女性议员不满地发出低频声波。

“沈启是我们三族的纽带。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信号。”

异形代表的复眼转动，声音低沉。

“可信号会变成偶像，偶像会变成弱点。”

议事厅的气氛瞬间绷紧。

傅东海站起身，走到中央。

“你们想质疑沈启，可以。我不拦。但别忘了，他在轨道上守着方舟，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地球。”

“你们担心神化，那就用制度去约束，而不是在这里吵成一锅粥。”

人类议员冷笑。

“制度？现在连最基本的种族平等法都没有。”

傅东海看了他一眼。

“那就从今天开始写。”

这件事很快成了他肩上的重担。

共同法典的起草工作，在数十个法律顾问和三族代表的争吵中推进。

有人反对异形族享有人类同等的财产继承权，有人质疑骊山族的水下领地是否算作理事会管辖。

甚至连婚姻法的定义，也因为三族生理结构的不同，讨论了整整三天三夜。

傅东海几乎把自己困在会议室。

一次次否决，一次次重写。

一次次拍桌，让翻译器在三种语言间重复那句——要么平等，要么分裂。

夜里，他走出风塔，港口的灯光在海面上拉出长长的倒影。

他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码头边，把一条受伤的水生生物放回海里。

女孩的母亲是人类，父亲是骊山族。

傅东海站在暗处看了很久，直到那条生物消失在深水中。

一个月后，理事会大厅灯火通明。

三族代表在中央签署了厚厚的文档。

盖亚投影变成三种颜色的交织，悬在他们头顶。

傅东海把签署页按进桌面的感应区。

“从此刻起，所有在地球上的智慧种族，在法律上拥有同等地位。这是地球的共同法典，也是守护者纪元的第一块基石。”

骊山族代表微微低头，异形代表收起骨刺，人类代表席响起掌声。

傅东海抬头，看向穹顶那道微不可见的方舟光束，心里默念：

“沈启，你守天，我守地。”

整座议事厅里，三族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同一个方向。

那是盖亚方舟的方向，也是地球未来的方向。

而在距离地球七亿八千公里外的木星轨道，另一片战场正缓缓张开它的巨口。

凌飞站在破晓号舰桥的前排观测位，目光越过透明装甲，看着正前方那颗巨大的行星。

木星的云带像一条条流动的巨兽脊骨，在褐色与白色的缝隙间，偶尔闪过电光，像有人在云海深处挥舞刀锋。

更外层，漂浮着无数战舰残骸。

那是行星破解者舰队的尸体，有的只是撕裂的舰首，有的整艘翻滚着在轨道上缓慢旋转。

它们之间缠绕着黑色的生物组织，如同太空中的血管和筋腱，将不同的金属残片连接成一张巨网。

林皎皎背后的光翼在昏暗的舰桥光线里轻轻颤动，她指尖在光键上快速滑动：“能量探针确认，残骸中有高密度的异变组织活动，反应频率接近播种者矩阵的低端阈值。”

骊山女王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带着水流的沉稳：“这些组织不会自然死亡。它们会慢慢吞噬金属，把整片残骸带变成一头活物。”

凌飞抬手系紧指挥带：“那就先下手为强。”

他低声下令：“全舰队，战斗队形，推进至木星内轨道清理区，目标——肃清全部异变组织。”

破晓号的皮层微微鼓起，舰体像一头准备扑击的巨兽缓缓前倾。

几十艘活体战舰在真空中展开阵列，深紫、墨绿、暗金的舰体颜色交错着，像是一片正在苏醒的钢铁丛林。

前方的残骸带安静得诡异，只有偶尔一块金属板缓慢旋转，反射着木星投来的微光。

突然，雷达上亮起一片刺眼的红点。

林皎皎猛地抬头：“警告！目标体积超出残骸聚合平均值二十倍，正在快速靠近……”

她的话还没说完，残骸带深处传来一阵低沉到震耳的共鸣声。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沿着金属和能量场震进每一艘舰船的船体，让人胸腔发闷。

一道阴影从残骸带底部缓缓升起。

那是一头无法用单一形态去描述的巨物。

它的脊椎由至少十艘战列舰的主骨架拼接而成，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生物组织，像肌肉一样在金属板缝隙间鼓动；

两侧伸出的肢体是一对扭曲的推进器簇，喷吐着蓝白色的离子火流，却没有任何稳定的节律；

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部，一团由舰首与指挥塔融合成的结构，中心是一只竖立的金色眼睛，缓缓转动，直直盯向破晓号。

骊山女王低声：“生物泰坦。”

凌飞的手指扣住扶手：“全舰，锁定目标，炮门打开。”

破晓号舰首的咽喉壁微微张开，内部的纯白光芒开始汇聚。

但泰坦先动了，它的肢体猛地张开，从两侧甩出无数条黑色触须，那些触须末端带着锋利的金属残片，如同巨型链锯在真空中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