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只剩下刘阿四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呻吟，和他那个被杨斌死死按住的黄毛小弟充满绝望和恐惧的眼神。魏勇用那截断裂的拖把杆又捅了捅痛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刘阿四，像是在检查他是否还活着。“晋哥，这老瘸子，现在怎么办？”

张晋的视线缓缓转向那个被杨斌压得动弹不得的黄毛小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着你家老大，从我眼前消失。”他稍作停顿，声音里透出一丝警告的意味，“既然已经洗白上岸，想做正经生意。”

张晋的目光扫过黄毛惊恐的脸庞，“要是还敢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下次，可就不是断一条腿这么简单了。”

杨斌闻言，这才松开了压制黄毛的手。那黄毛小弟如获新生，连滚带爬地跑到刘阿四身边，将已经痛得半昏迷的刘阿四从地上搀扶起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个瘸着腿，一个吓破了胆，一步一踉跄，带着满身的伤痛与深入骨髓的恐惧，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门外。

张晋看着他们歪歪扭扭远去的背影，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店内空气几乎凝固，每一丝流动都带着先前冲突留下的硝烟味。先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虽然因为葛军和刘阿四的狼狈离去而消散大半，但遗留下来的，是一种混杂着血腥味与不安的沉闷。

魏思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魏勇跟前，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魏勇，你是不是疯了？！”

她伸出手，本想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质问他为何如此冲动，但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在半空。那只手微微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垂下，转而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看得出来，她既愤怒又后怕。

魏勇脖子一梗，脸上的凶悍之气还未完全散去，反而因为姐姐的质问，又添了几分执拗。

“姐，那老东西就是欠收拾！他那种货色，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魏思雨的胸脯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张晋，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瞟。那眼神复杂，有担忧，有不解，更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埋怨，仿佛在无声地责怪他将魏勇卷入这样的险境。

张晋何尝感受不到这道目光，即便隔着几步，那份意味也清晰传来。他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白的尴尬与歉疚。

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到魏勇身侧，正好挡在了魏勇和魏思雨中间，主动迎上了魏思雨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思雨姐，这件事，别怪魏勇。”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承担，“是我让他做的。”

不等魏思雨开口，他继续说道：“他是在帮我。今天这事，若没有他，局面会更糟。”

魏思雨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里的忧虑几乎要满溢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帮你？帮你就可以这样动手把人腿打断吗？”她提高了些许音量，显然是气急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刘阿四真的去报了警，警察找上门来，要把魏勇抓走，到时候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这个弟弟，是她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她真是操碎了心。

张晋脸上的歉意更浓，他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魏思雨的目光，语气却异常诚恳。

“思雨姐，真的对不起，让你和魏勇受惊了，也让你为他担心。”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确保自己的意思能被准确理解，“但我确实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有些时候，退让换不来安宁，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迎上魏思雨，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

“我和葛军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这一点，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商业竞争，他有什么招数，我张晋都接着，输了我也认。但葛军这个人，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我太了解他了。”

张晋的表情透出一丝冷峻，完全不像是在说笑。

“我真正担心的，是葛军这种人，一旦在明面上占不到便宜，他百分之百会转到暗地里使绊子，玩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到时候，我怕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我身边的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可能因为我而受到牵连，甚至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魏勇，意有所指。

也不是张晋危言耸听。葛军这种人，确实就是太把面子当回事儿了。

双方之间一开始的矛盾，其实也就是因为葛大爷在葛军面前夸了张晋几句，让葛军很是不服。

一而再再而三的输给张晋。钱倒是小事儿，就怕葛军过不了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忽然间就开始走极端。

“所以，今天这件事，我必须要在葛军面前把这个‘威’立起来。我要让他知道，我张晋不好惹，我的人，更不能碰！只有让他感觉到痛，让他心里产生忌惮，让他掂量一下动我身边人的后果，他才不敢轻易做出格的事情，我们才能真正安全。”

魏思雨静静地听着张晋的解释，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忧虑和无奈的复杂情绪。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关心则乱。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就算要立威，那……那为什么要让魏勇动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疲惫，“我好不容易才劝得他答应我，以后安安分分找份正经事做，不再去跟以前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了……”

张晋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愧疚了。他再次诚恳地道歉，语气中充满了歉意。

“思雨姐，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让魏勇为难了。我再次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想让魏勇再回到以前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的意思。以后魏勇要是愿意，跟我做点小买卖，或者直接给我打打下手，我肯定不会让他再回街上混去。”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是，这种需要下狠手立威的事情，说句实话，确实不适合我亲自出面。我的顾忌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