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被转了一圈。”

他们以为自己在原地。其实已经换了位置。

悟能念了一句咒，手中佛珠一震，发出“嗡”的低响。但下一秒，那串佛珠骤然断裂。

啪——

珠子落了一地，像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们不让我们走。”悟能低声道，“咱们现在站的位置……像井。”

黎州脸色微变，猛地抬头往四周看去。

地平线消失了。

没有村外的田地，没有来时翻过的山包，也没有树，只有房子，一排排、一层层地往上堆像围墙，又像封印咒阵中最中间那口封神之井。

“往上看。”他忽然说。

众人下意识仰头。

天，是黑的。不是夜色那种黑，而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像黑布蒙头，只剩一圈淡淡的红边，从房顶缝隙间透下来。

“我们在阵眼。”黎州咬紧牙关，“他们不是让人进阵，是早就等着有人进。”

“现在怎么办？”陆千秋声音沉了下去，不再吊儿郎当，反而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决断气息。

“破局。”黎州只说两个字。

“哪儿是阵心？”李正国问。

“祠堂。”黎州立刻转头看向东边，“供的那个人脸神像不是神，是祭品。镇压魂阵的核心。”

“你是说……”苏夏皱眉，“人是供来封什么东西的？”

“对。”黎州站直身体，冷声道：“封的是地脉反脉。正常的风水是藏风聚气，他们这反着来聚魂破地。”

悟能低声念了一句：“逆阴封阳，取命填井。”

陆千秋砸了下舌：“这不光是个阵，还是个大阴德的折。”

“对。”黎州声音冷静得吓人，“而我们，现在正站在最中间。”

说话间，地面开始轻轻震动。

像极了井底的活物，在试探风口。

“祠堂动手。”黎州冷声道，“破了封魂点，咱们才能走。”

李正国抬手就开始画符，悟能抄起拂尘跟上，陆千秋从腰间掏出一把黑色弹弓，苏夏手掌一翻，鬼纹红光乍现。

像小孩子在屋里啼哭，又像婴儿临死前最后一口喘息。

苏夏猛地回头，只见一间屋子窗户后面，贴着一张脸。

完整的人皮，撑在架子上，灌了香料和血浆，面目模糊，却隐约能看出是个小孩。

整个祠堂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腐香，像糯米加糖水，又像尸体泡了半年的水。

黎州一脚踹翻香案，鬼笔出鞘，笔锋一闪，空气都颤了。

“破阵！”

李正国咬破指尖，五指成印，唰地一下把一整张符纸按在神像额头。

砰！

一声闷响，神像裂开一道口子，皮下一股黑血喷了出来，直扑地面。

悟能挥拂尘：“南无大悲观世音，渡世间孤魂恶魄！”

话音刚落，那神像猛地一震，像是被念咒惊醒的尸体，整个祠堂空气骤然一冷，像针扎进骨头缝的寒意，透心凉，带着某种扭曲的潮湿味道。

像是水倒在干枯土地上的声音，从地面深处传来，慢慢涌上来，混着粘稠的湿气，还有隐隐的哭声，婴儿的，又像女人撕心裂肺地求饶。

祠堂外的风没了，四周的房子像死人的坟堆，一层一层堆叠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哎哟我去……”陆千秋后退一步，眼角抽了抽，“这不是破阵，是把东西放出来了吧？”

“不是。”黎州站在神像前，眼神比祠堂还冷，“是阵破了一角，那些东西不甘心，要我们留下。”

“谁？”苏夏低声问。

“整个村子。”黎州一字一句，“原先几百个村民，全死了……现在他们想让我们陪他们。”

苏夏脸色变了，李正国默不作声地把第二张符纸摊开，叠成三角，指尖一点朱砂。

悟能缓缓收拂尘，轻声念诵：“众生皆苦，不渡便是孽。”

就在这时候，祠堂外突然响起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很多脚步，一起踏在地上的感觉，不急不慢，但整齐得吓人，像整村人围着祠堂走着某种仪式性的圆圈。

陆千秋皱着眉，抬手把弹弓拉开，轻声骂了句：“怎么有点像……送葬？”

“不是送，是迎。”苏夏声音低哑，“他们是在迎我们入土。”

话刚说完，窗外“嗒”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贴上来了。

一只手。

蜡黄的，皮肤像晒干的橘子皮，指甲发青，五指摊开，死死贴在窗纸上。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手从窗户、门缝、墙壁的裂缝里伸进来，像水草一样一根根往屋里钻。

“正国！”黎州低吼。

李正国眼皮一掀，嘴唇飞快地念符，三张符纸接连贴上门框、窗沿、地面中线，白光一闪，四周“噗”的一声，空气像油锅一样炸开，所有鬼手瞬间收了回去，只留下窗纸上的一圈血手印，像小孩子画的画，一张张，一层层，重叠在一起。

“镇不住多久。”李正国汗都出来了，“这地方太邪了……他们不是普通的游魂，是被困太久的恶念。”

“他们不想走，也不让别人走。”悟能闭上眼，声音很轻，“他们恨。”

“这阵就是为了这个。”黎州低声说，眼神看向神像下裂开的口子。

黑血还在往外冒，已经沿着地面渗出一条线，像蛇一样蜿蜒着往祠堂外伸去，朝着村子的心脏位置古井。

“那口井是魂眼。”黎州轻声说，“祠堂只是盖子，井底，才是真正的阵心。”

“去井口？”苏夏皱眉，“怕不怕是请君入瓮？”

“我们已经在瓮里了。”陆千秋笑了一下，“不去……就真留这了。”

黎州点头：“走，去井口。”

五人绕出祠堂，一出门，夜色更黑了。

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是整个天仿佛塌了下来的压抑，四面八方的房子如巨兽般压着，墙缝间都在滴黑水，地上满是脚印，全是小孩的赤足脚印，来来回回，像围着祠堂打转，又像在跳某种死人的游戏。

“前面。”黎州一指，“那边有水汽，是井的位置。”

他们一路快步穿行，李正国一路撒符结印，苏夏走在队伍后面，护着后方，陆千秋嘴里叼着烟没点，死死盯着两侧房子缝隙里可能探出的脸。

悟能走中间，嘴里不停地念经，声音很低，却像在跟某种东西做交易。

“别叫我。”他突然低声说，“如果你们听见什么在后面叫你们名字……千万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