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从雾里踏出。

踩在李正国身前的砖面上，像踩碎了整个空间的镜面。

那是……一只黑色的鞋子。

带着裂纹，鞋尖翘起，一缕灵息逆流而上，像是火线灼烧灵魂。

影身眼神骤然一颤！

它张嘴，想要尖叫，可声音没发出来。

李正国猛然回头。

他看见了——自己。

不，那不是他。

那是另一个“他”，但这一次，他没混淆。

因为那人脚下穿的，是——鬼鞋。

裂纹、黑底、血红的符线从鞋底向上缠绕，一步踏下，空间都要震三震。

“黎州。”他低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鬼鞋之名，代号只是掩饰——真正的名字，是黎州。

那是七年前的代号。

也是七年前，他从警局失踪档案中勾掉的“失控者”。

那一晚，四名特警死于镜屋，黎州却从屋中活着走出，全身被血浸透，眼神却比鬼还冷。

“你是……活人？”影身的眼睛忽然颤了颤，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宿主，而是规则之上、另一个完整的人格。

可黎州没有理它。

他只是垂眸看了一眼。

“你在模仿我？”

他语气不高，但脚下微一错位。

咔！

那影身忽然全身骨骼暴裂，像是被无形规则逆向折断！

“你……”它嘴唇颤抖，想要说出一句“我不是”，可那音节刚出口，整张脸便在空中炸开，如瓷器破碎。

血肉蒸发。

魂影湮灭。

影身——毁灭。

【规则已清除。】

【识别错误源：已销毁。】

浮影鬼域的最后一缕模仿残念，彻底被碾压。

黎州站在原地，没再看那团灰尘一眼。

“站得起来吗？”他语气冷冷，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李正国身上。

李正国脸色苍白，神智尚未恢复，但仍旧下意识伸手——握紧了鬼铃。

黎州没动，只看了他几秒。

“还活着。”

他自语一句，随后回头，伸手撕开空气中一道裂缝。

那是鬼域中通往边界的一处缝隙。

里面，是一片寂静的灰砖屋室。

“起来，跟我走。”黎州说。

他声音不高，却不容拒绝。

李正国迟疑了几秒，终究还是站了起来，身体有些踉跄。

他迈出一步，刚要踏入裂缝，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刚刚影身死去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了。

干净得像从来没有那一场鬼域。

他咬了咬牙，跟上黎州。

……

空间转换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人像被抽干。

等再睁眼时，已经在一间布满符咒和遮光布帘的屋子里。

屋内安静，除了一盏长明灯，什么都没有。

黎州站在桌前，拿起一块碎裂的佛骨残珠，指尖轻轻摩挲。

那是李正国从钟楼取出的。

“你怎么会在那。”黎州忽然开口，语气冷淡。

不是询问，而像是质问。

黎州的声音仍冷，像是钉子钉进骨头缝里的那种钝响，不带感情，不带温度，甚至不等李正国回答。

他只是在确认。

李正国看着他背影，眼神微动。

光线从遮光布帘缝隙渗入，落在黎州的侧脸，映出一丝淡淡的轮廓。

七年没见，这个名字本该从他所有系统和档案中“抹除”的人，却完完整整地站在他眼前。

“……黎州。”他开口，声音沙哑。

“你还活着？”

黎州没回答，指尖仍在那块佛骨残珠上划着。

珠微微泛出一层灰白色的冷光，那不是佛意，是残留的鬼咒。

李正国盯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你怎么活着回来的？”

黎州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是望着他，眼中一片冷意：

“那你还敢问我，‘怎么还活着’？”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那一瞬，李正国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可能不是“活人”。

至少不是完全的人。

他想起黎州刚才那一脚——影身瞬间崩裂，模仿规则失效，仿佛直接让空间错位。

那不是“战斗”，更像是**“规则间的等级碾压”。**

“……你是什么？”他试探着开口。

黎州转头，望着那扇遮光布后的影子，语气依旧不咸不淡：

“跟你一样。”

“曾经是人。”

“后来……不重要了。”

“鬼域不分人鬼，规则是谁的，就是谁活。”

他走到桌边，将佛骨残珠放入一个漆黑的盒子里，那盒子上布满复杂的反咒文，专门用于封印不可识别的灵异碎片。

咔哒。

盒盖合上。

屋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一截。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细不可察的“焚香尸灰”的味道。

李正国面色一沉。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吗？”

黎州没回头，只轻声道：“残珠不是关键，是钥匙。”

“真正的佛像，从来不在钟楼。”

“它在整个鬼域的影子里。”

李正国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黎州转过头，微微一笑。

那笑却没有任何温度。

“李正国。”他轻声唤了一句，“你现在，还在当警察？”

李正国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身上那股“被鬼域撕裂又拼回”的虚弱感尚未退散。

他知道——黎州下一句话，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

“你进灵异局了？”

黎州说得很平静，甚至带点不屑，就像是在问他——你怎么还没死透。

李正国眉头一跳，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你怎么知道？”

黎州没有看他，手中拈着一根漆黑的香，轻轻点燃，插入供台一侧的石灰泥炉中。

火光刚亮起，灰烟便直直升起，不是灰白，而是暗红。

那不是香。

是血骨粉与尸灰炼制的“定魂香”。

只有从灵异主物件边缘剥落的尸息，才能炼成这种东西。

空气顿时弥漫起一股极淡的尸体浸泡药水味儿，像是在尸库打开冰柜的那一瞬间扑鼻而来。

李正国皱了皱眉。

“你不是警察了？”他低声，“你也进了局里？”

黎州没有回答，而是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见过我的档案了吗？”

“……没有。”李正国说实话。

黎州语气冷了。

“不是你运气好。”

“是你，被标记了。”

他指了指李正国的额头：“从那天起，你就不是普通人了。”

“你看见的灵，都在看你。”

“你以为你是警察，是处理者？”

李正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