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有没有办法让她停下来？好听是好听，但吵也是真的。”

林慧音皱起眉头，有些烦闷地出声问道。

她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定了定神，取出茶馆里能散发驱邪气息的香囊，希望这股香气能吸引美人鱼的注意，让她知道我们找她。

结果美人鱼丝毫不理会，唱歌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她的身体缓慢地潜入深海，消失在水平面，但歌声依然连绵不绝。

我们实在是忍不住，逃之夭夭，跑到听不见声音的地方，但依稀间还是能听见。

跟老前辈说的一模一样，她从深夜唱到天明才停下来，波涛汹涌的海面也逐渐平静下来，随着日出升起，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跟她说不上话，也不能乘船出海去找她，还有什么办法呢？

之前说的第二种说法我们也打听过，确实有这件事情，但已经过去二十年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快忘记了，想不起来关键的线索，只好作罢。

我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阿雅，出声问道：“阿雅，你知不知道你们苗城的城隍殿在哪里？”

既然靠自己不行，那就找外援，之前长生不就这样干过，刚好提醒我了。

“你要是问以前的，那就找不到了，问现在的，我就能带你去。”

阿雅看向我，回答道。

我挑眉，无声地询问什么意思。

“我们苗城的城隍殿早在九十年前就被大水冲走了，现在只有一个新建的海神庙，里面供奉了海神和城隍神。”

阿雅继续解释。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海神庙里供奉海神和城隍神，这倒是稀奇。

“带我们去吧。”

“现在？”

“就现在！”

阿雅带着我们七拐八拐，终于在海的另一边看到了一个算不上很大，但很有年代感的海神庙。

庙门斑驳，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曳叮咚作响，两尊石兽半埋在沙里，模样似龙似鱼。

推开虚掩的庙门，檀香混着海水的咸涩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烛火摇曳，海神像身披湛蓝绸缎，身旁的城隍神身着蟒袍，目光深邃，二者间的供盆里，银鱼在盐水中不安游动。

“您好，有人在吗？”

我上前敲响铜钟，钟声惊起梁间燕群。

我有些惊奇，没想到靠近海边还能看到燕子，而且还在悬梁上搭建鸟窝。

片刻后，一位老道士从内堂走出，苍老的容颜顶着一头鹤发，看了我们一眼，淡淡开口道：“三位施主所来为何事？”

“若是供奉还未到时辰，等午时再来，若不是供奉，还请明言。”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灵力波动，看来也是一位修行者。

我朝他微微弯腰躬身，自报身份。

“您好，我是陈天水，是远平的一名阴商，前来是想拜见苗城城隍神，还请通融，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老道士脸色大变，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脸上生出不悦的表情，但还是指了指里面供奉城隍神的殿宇，言语冰冷。

“城隍神就在里面，诸位请自便。”

话落，老道士甩袖离开。

往里面走去，我提高警惕左顾右盼，确定老道士不在之后，凑到慧音姐耳边，低声询问。

“慧音姐，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老道士脸上不悦的神情，他不会是对我有意见吧？”

 林慧音看了看旁边，低声回应道：“他是清风观道士，干娘之前跟他们有过节，你说他能给你好脸色吗？”

我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一些道理。

清风观的事情我之前听慧音姐说过，还提醒我让我避着点，却没想到歪打正着，撞人家枪口去了。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些惭愧。

好在那位道士只是瞪了我一眼，没有阻止我们进来，不然还得费一番口舌。

大门到正殿的距离看起来不长，走起来却像是走了半个小时，着实有些神奇。

我让慧音姐和阿雅在门口等着我，我自己进去就行。

正殿左侧供奉着一方海神，右侧则是供奉了城隍神，进殿之后，我朝两边分别供奉了三炷香，以表敬畏。

做完这些，我取下脖子上的幽冥令，放在掌心，双膝跪地，开口问候。

“晚辈陈天水，是城隍神继承人，特来求见苗城城隍神，愿赏脸一见。”

话落，幽冥令突然闪烁着金色亮光，眼前一片白茫茫，神色恍惚，等回神之际，周围场景让我眼前一亮。

我伫立在城头，脚下是蜿蜒的护城河，青砖垒砌的城墙连绵起伏，城垛上旌旗猎猎，一副大好河山的景色。

德胜门三个鎏金大字镶嵌在箭楼之上，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光。

吱嘎 ——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一个沉稳的声音穿透暮色传来。

“进来吧，我在上面等你。”

我沿着陡峭的台阶登上城楼，寒风裹挟着黄沙扑面而来。

城楼最高处，一位身着绯袍的身影负手而立，腰间玉带与甲胄交相辉映，虽面容清癯，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在路上，我已经查阅了古籍，知道这是当年北平保卫战的决胜之地，而面前这位则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改写大明国运的于谦，那位高呼‘社稷为重君为轻’的铁血名臣。

我当即整衣肃容，恭敬行礼。

“晚辈陈天水拜见于少保。”

于谦转过身，看了我一眼，抬手虚扶。

“不必多礼，请坐。”

落座后，于谦喝完杯中清茶后， 出声询问：“你大老远跑来找我，所为何事？”

“晚辈想问问于少保，可知苗城海边深夜出现唱歌人鱼的事情？”

因为时间紧张，我没有客套，直言不讳开口道。

“是一条银白色的人鱼吗？”

于谦反问。

“没错，银白色的人鱼，唱歌的声音很好听。”

我点了点头，确认道。

“那是阿灵。”

此话一出，我心中一震，能将名字脱口而出，看来是找对人了。

“于少保可以讲讲关于阿灵的故事吗？她为什么会在深夜歌唱？”

我压下心中的惊喜，再次出声问道。

于谦颔首，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