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赌！”巴图尔打断他，眼中燃着火光。“这人太能憋了，每一击都打在咱们心口上，现在他放话要打临川，要是真虚张声势——我等不起，要是他真要打，那咱们更不能给他打成。”

帐内一静，火光晃动间，巴图尔冷冷一笑。“这一局，是他逼我的。那我，就把他的老底翻一翻，看他到底……有多少胆。”

同一时刻，大周前线，雪夜如墨，柳闲立在山顶，看着山下连绵灯火。

他身上披着深灰玄氅，雪落其上，一点点都不掉。

“段晨。”他轻声唤了一句。

段晨从阴影中现身，手上拎着一卷密图。

“临川三日内，撤走全部粮队。百姓撤往东岭避战。在原地留两千破兵，烧锅做饭，扎旗升烟。务必让他们信——我们还在。”

柳闲眯起眼，目光穿过风雪。“你说……他们会上钩吗？”

段晨嘴角一挑：“他们撑不了几天，现在不反扑，下一批兵……得饿死在原地。”

柳闲点点头，似是早就算准了，他望向远处临川城头，那些早已空无一人的箭楼静静立着。“我不想打这一仗，但他们非要来，那……就请他们入瓮。”

楚怀安缓缓走近，神色沉稳。“殿下，西岭已布好陷马，林后两千弩箭待命，巴尔若从南来，也必陷入引阵。只是……这一次若败，临川就真没了。”

柳闲淡淡道：“输一城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输了全局。”

三日后，夜色如墨，草原大军果然动了，斡古儿披甲上阵，四万步兵从夜中疾行，绕行西岭，杀向临川。

巴尔带三千骑兵，潜行南丘，直冲后粮，草原军自认为悄无声息，却不知，他们踏入的，是早布之地，临川城头，一缕炊烟升起。

破旗摇曳，士卒巡营，号角隐隐，城外草丛中，斡古儿眯着眼看了一会，低声道：“柳闲真傻，竟然真把兵留城守粮？”

副将轻声笑道：“主将放心，今晚拿下临川，咱们就能稳了。他来断我们粮，我们先夺他城，看他拿什么打。”

斡古儿挥手：“破门。”

五千兵马，强攻西门，可门未响，火先起。一道火线从西门脚下猛地腾起，沿着地缝窜至两侧。

紧接着，左右两侧山坡，一排火弩齐发！箭如疾雨，自山林两侧齐下。

尖啸划破夜空，带着火光，瞬间将夜色点燃，斡古儿眼中一缩，刚要下令撤退，身后山口火起三重。

火油沿着草径蔓延，林间爆出一串串炸响。“弩火阵！”

副将惊叫出声，整条西岭谷口仿佛被火围住了，斡古儿怒斥：“全军退回——”

话未落，前方临川西门竟缓缓而开，门后黑漆漆，空无一人。但空气中，却飘出一种浓浓的……烧焦味。

他心中一突。“撤兵！撤兵！”

可脚下谷地已变陷马泥坑，兵将乱踏，前仆后继，与此同时，南丘道上。

巴尔亲率三千轻骑正疾行至谷口，忽听前方惊呼声四起。“后车燃了！有人埋了火绳！”

巴尔抬头看时，只见前路突起数团火光，一列列粮车被火箭点中，火线串串，沿着车帷疯窜，粮车化作火堆，夜空映得如昼。“有埋伏——！断后！快断后！”

可他声音刚落，一队玄甲骑兵已自两侧扑来，楚怀安一马当先，手中重刀扫出，血光洒地，他沉声怒喝：“抢粮车者，杀！”

玄甲骑士如奔雷，一路劈斩，逼得草原轻骑四散乱逃，北线，战报如飞。

中军帐内，巴图尔披甲而立，眼中满是阴鸷寒意，他死死盯着最新一卷军图，那上面，斡古儿部的箭头——停在原地不动。

而粮队一栏，已被标了三处红叉。“这是……齐丢了？”

亲卫低声：“启禀大汗，斡古儿部已受阻，巴尔将军粮路也遭截烧，临川未破，反被引入陷谷。”

巴图尔咬牙，半晌未言。“他不守城，只守粮，他不迎敌，只烧仓。这柳闲……他不是要打仗，他要饿死我们。”

他眼神一凛，立刻转头：“调西部三营——救粮！”

副将一怔：“陛下，此时再分兵……恐乱阵形。救？还是不救？”

巴图尔咬牙切齿，语气里已满是怒火。“放着粮不管，你是等全军饿死？”

副将低头：“末将……遵命。”

西岭峡口深处，段晨已提前伏下两百锦衣精骑，身披黑甲，藏身于林。

夜风微起，他睁开眼，望向下方正被点燃的粮队。“楚将军打得够狠，是个老兵。”

身旁锦衣卫低声应：“将军，咱们动吗？”

段晨微一点头。“等那批救兵一到，再动，打救兵，比打粮车……更值。”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草原三营援兵自西侧赶至，正要与败兵汇合，林中号角忽起，火光腾空而起。

“杀！”

段晨一声令下，黑甲骑兵自林后杀出，正中敌军侧腹。

一场夜战，彻底爆发，玄甲、锦衣、陷弩、火阵交错使用，将整条山谷搅成一锅煮沸的雪水。

草原军惊乱失措，无法结阵，兵马踏着火线与同伴尸骨后撤，楚怀安挥刀斩敌，怒喝声响彻山谷。“烧车！烧他们的后命！”

火油一甩，数辆未烧尽的粮车被彻底点燃，夜风卷着火苗，烧得山谷炽亮如白昼。

临川城头，柳闲披甲而立，望着谷口火线连天，他手中拿着一支羽箭，缓缓旋转着，眼中寒光一片。

“他们救粮了？”

段晨的传令兵赶至，单膝跪地：“回禀殿下，救兵赶来已被阻，西谷烧毁，敌粮三千余车，全毁其半。”

柳闲点头，轻轻将羽箭插入火盆。“再过一炷香，退兵，只让他们记得今晚。记得，是怎么在我们手里，丢了命。”

他语气不重，却沉得压人心肺，楚怀安看着他，神色渐缓。“殿下，你这是逼他们……自断咽喉。”

柳闲微笑。“我不打人，我打的是路，让他们走不出这北境。哪怕马不饿，人也该饿。”

柳闲说完这句话，转身，拍了拍身上落雪，他肩上披着一件灰黑玄氅，夜色下像是褪了光的铁甲，身后山风呼啸，吹得旌旗猎猎，仿佛连夜也开始惊惧。

楚怀安立在他身后，半晌，低声出声：“殿下，如今他们粮线已破，是否乘胜，一举西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