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厂里出事，是……”刘秀英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今天《南方日报》的‘人物风采’专栏，登了一篇东西，您要不要看？”

宋清终于抬了抬头，语气淡得吓人：“讲重点。”

刘秀英把手里的那张报纸递过去，页角都被她捏得皱皱巴巴，“今天上午出的版面，写的不是点名您，但谁看都知道影射的是您。”

宋清接过来，目光在版面上扫了一眼。

标题赫然写着：“一针一线的背后，是否也藏着裙带的影子？”

下面一整栏，都是些酸不拉几的文字：什么“某新晋女企业家近来风头正盛”“背靠资本、一步登天”“是否还有人记得真正工匠精神”之类的。

没有实锤，没有名字，连姓都没提一个，但句句都像拐着弯儿往她身上招呼。

宋清看完，直接把报纸叠起来，往桌上一拍。

“谁写的？”

刘秀英摇头：“作者署了笔名，编辑是老广那边的，但据我打听，这稿子是投稿来的，南方日报收了也没太核实。”

“呵。”宋清冷笑了一声，“真是热闹。昨天我刚讲完话，今天这刀就扎上门了。”

“要不要我们反击一下？公司那边的宣传组可以马上出一篇正面澄清，咱们也有媒体关系。”

“不用。”宋清站起来，顺手从衣架上拿了外套，“真有人想靠匿名稿子把我拉下去，那他未免太小瞧我了。”

“那您是要……”

“我先去趟设计部，你让资料室把我这几年参加展会、拿奖、发刊物的东西全都复印一份，标注日期和出处，三点前送我办公室。”

“要做备案？”

“要留证据。”宋清语气一点情绪都没有，“有人想搞事，那我总得让他知道，咱们不是纸糊的。”

设计部在四楼，一到那儿就跟炸窝似的。

几个设计师聚在一起，有人在低声议论，有人脸上憋着气，还有个小姑娘红着眼圈，好像被文章戳中了委屈点。

“宋总来了。”

一听这声，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宋清扫了一眼，没绕圈子，开门见山道：“都看了早报？”

众人默默点头。

“我给你们几句话送在今天。”她一边走到设计图台前，一边说，“你们要是指望我去写封澄清信、发封公开函、在报纸上扯着嗓子喊冤——那你们跟错人了。”

大家神色各异，但没人吭声。

“我宋清从不是靠人捧起来的，更不是靠嘴皮子活着的。”她转头看着众人，“那些笔名底下藏头藏尾的文，我看都不屑多看一眼。”

“我要你们做的是——用你们手里的布料、线头、图纸，把下一季的样衣全给我提上来。我们不是说，我们做给他们看。”

“我们要把货做出来，让所有批评闭嘴，让柜台排队的人自己决定：到底是谁在做实事。”

“还有。”她语气一顿，“这次设计方向，我亲自盯。”

有人轻声问：“那……比赛的稿子呢？”

“照常准备。”宋清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一路下楼，刘秀英跟着她脚步飞快：“宋总，陆先生来电话，说他那边找人了解了下，《南方日报》那边收稿之前，有个人物推送申请，是通过一个叫‘锦绣行市场组’的名义走的，您还记得吗？”

“记得。”宋清冷笑，“那是前年被我拒了合作的那家，想让我把市场给他们做总代。”

“陆先生问，要不要查他们背景？”

“不急。”宋清坐进车里，“锦绣行现在坐得住，我倒要看看他们下一步打算是啥。”

“那咱不做澄清稿了？”

“做是要做。”宋清目光一冷，“不过不是回应他们那篇破文，是我给老广日报的人约了个口述访谈，访谈主题就一个——从车间女工到女企业家，靠的是啥？”

“稿子我写，我让他们登。”

刘秀英点头：“明白了。”

车窗外阳光正好，工厂边上的旗杆迎风作响。

宋清低头整理了一下文件，声音很平静：“记住，打嘴仗没用，发实锤才疼。”

“他们要玩阴的，那我就亮明刀。不是谁都敢跟我打一线战的。”

“我守我的摊子，不靠嘴。我靠一锤子一锤子砸出来的事。”

车一拐弯，驶向市中心的那家展厅。

宋清看着前方，嘴角一点点扬起。

“他们不是质疑我靠裙带吗？”她轻声说，“那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裙带撑的我，还是我能把林氏撑住。”

刚下展厅，宋清脚还没换鞋，刘秀英就追着电话一路冲进更衣间。

“宋总，消息来了。”

宋清一边换衣服，一边淡淡地“嗯”了一声：“讲。”

“报社那边有人松口了，投稿那篇匿名文背后确实有人打了招呼，不是普通读者来稿。”她压低声音，“是锦绣行市场部的人，用的联络人是陈方南。”

宋清手一顿。

这个名字她太熟了。

那是她刚入这一行，还是跑展位的小厂代表的时候，对方在一次纺织展会当众撕了她一份样衣，说她“剽窃格局”、“设计不成体系”、“影响风气”。

从那之后，宋清就记住了。

“这孙子还真没消停。”她冷笑了一声，“三年不吭声，一开口就往死里招呼。”

“更离谱的是，”刘秀英继续说，“我刚联系了南方纺织月刊，他们主办的下月初比赛，陈方南也报名参赛了。”

“呵，他是来比稿，还是来借比赛开追悼会的？”

宋清语气越来越冷。

“我刚刚把团队稿件调出来看了，锦绣行那边这次主推的设计风格——跟我们去年年底那个春款，有87%的重叠。”

刘秀英手里翻着资料，“颜色、版型都改了点，但那主结构，根本是改了皮的套壳。”

宋清“啪”地把水杯扣在桌上：“那就别客气。”

“我不要你们把稿子往上交，我要你们现场出图，直接拉上南服中心那台新试样机，立马打样，十天内我就要成衣样本。”

“是，宋总。”

“还有，今天中午以后，所有设计相关资料全部封档备份，严禁外泄。打印版本留三套，一套送去律师所，一套送版权协会备案。”